2014年11月的安陰市已經浸在初冬的冷意裡,晚上8點多,督察組臨時辦公室的窗戶玻璃上凝著一層薄霜。
李毅飛坐在辦公桌後,筆尖在紙上頓了一下,目光掃過麵前攤開的一摞資料——全是安陰市調取的文件。
旁邊的小王揉著酸脹的太陽穴,保溫杯裡的枸杞茶早就涼透了,他打了個哈欠,聲音壓得極低:“李組,這第三批的資料核對完一半了,還是沒找著明顯的漏洞。”
辦公室裡除了他們倆,還有兩個負責整理檔案的年輕科員,鍵盤敲擊聲斷斷續續,偶爾有人起身去倒熱水,腳步聲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李毅飛揉了揉眉心,心裡也犯嘀咕:事情的發展好像陷入了泥潭裡麵,那些藏在暗處的貓膩怎麼都抓不住實據。
李毅飛正想著,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一個工作人員探進頭來。
“李組長,”那人聲音壓得很低,快步走到李毅飛桌前,把紙條往他手邊一放,“有人放在門口。”
小王湊過來,好奇地探頭:“李組,啥東西啊?”
李毅飛展開紙條,紙麵粗糙,是那種最普通的演算紙,上麵用黑色鋼筆寫著幾行字,字跡很是潦草:“狀元路235號,文興苑,38棟1001房間”。
沒有落款,沒有多餘的話。李毅飛盯著紙條眉頭慢慢皺起來——這個地址他沒有一點印象,之前排查安陰市領導住址時,沒見過這個地方。
是誰會突然給他們遞這麼個紙條?是陷阱,還是真有人想提供線索?
“小王,你跟我去一趟這個地方。”李毅飛把紙條折好塞進上衣口袋,聲音比平時冷了幾分,指尖敲了敲桌麵,“讓司機把車開過來,另外,把安陰市派來的那幾個工作人員叫上——就上次安排的那三個聯絡的。”
小王愣了一下,連忙點頭:“好嘞!”他起身時差點碰倒椅子,慌忙扶穩,轉身去叫人。
沒一會兒,三個穿著便裝的安陰工作人員跟著過來了,為首的姓趙,大概三十來歲,手裡還拿著個筆記本,臉上堆著笑:“李組,這大晚上的,是有新線索了?”
李毅飛沒接話,隻是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吧,路上再說。”
五個人出了辦公樓,冷風一下子灌進衣領,小王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門口的黑色轎車已經停在路邊,司機降下窗戶,朝他們點了點頭。
上車後,車廂裡一片沉默,趙姓工作人員幾次想開口,看了看李毅飛緊繃的側臉,又把話咽了回去。
車窗外,安陰市的夜景慢慢往後退,路燈昏黃的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每個人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
路邊偶爾有賣烤紅薯的小攤,冒著白氣,香味飄進車裡,卻沒人有心思提。
李毅飛靠在椅背上,閉著眼,腦子裡卻在飛速盤算。
之前安陰市委想給督察組派幾個“核心協助人員”,說是熟悉本地情況,其實是想安插眼線,被他當場拒絕了——他明確說隻要聯絡人員,有需求直接跟市委對接,免得中間出幺蛾子。
現在車上這三個,說是臨時抽調的,到底跟哪邊站,誰也說不準。
但他不擔心他們通風報信——安陰市現在就是個多方角力的漩渦,有人想保楚江河與楊梅,有人想拉他們下馬,還有人在旁邊觀望,沒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破壞他的調查,萬一被抓了把柄,誰都擔不起責任。
“李組,快到狀元路了。”司機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李毅飛睜開眼,看向窗外:狀元路是老城區的一條路,兩邊的房子大多是2000年前後建的,文興苑小區就在路邊,外牆貼著米黃色的瓷磚,有些地方已經脫落,露出裡麵的水泥。
車停在小區對麵的馬路邊,李毅飛示意大家下車,腳步放輕:“都把手機調靜音,小趙,你跟在我後麵,小王,把記錄儀打開,注意拍清楚。”
小王連忙從包裡掏出執法記錄儀,按開機鍵時手有點抖,屏幕亮起來的瞬間,他深吸了口氣:“好了李組,開始錄了。”
幾個人穿過馬路,走進文興苑小區。晚上的小區很安靜,隻有幾戶人家還亮著燈,樓道裡沒裝聲控燈,趙姓工作人員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著路。
38棟在小區最裡麵,爬樓梯的時候,小王的腳步聲有點重,李毅飛回頭瞪了他一眼,小王趕緊放輕腳步,連呼吸都屏住了。
到了1001門口,李毅飛剛想抬手敲門,突然頓住了——門沒關嚴,留著一道兩指寬的縫隙,裡麵隱隱約約傳來聲音。
那聲音不大,卻足夠讓人耳紅心跳,像是女人的嬌嗔,又夾雜著男人的低語。
小王的臉一下子紅了,趕緊低下頭,趙姓工作人員也尷尬地彆過臉,手裡的手電筒光晃了晃,照向房頂上。
李毅飛皺緊眉頭,示意大家彆出聲,自己湊到門縫邊聽了聽。
裡麵的聲音更清楚了,先是女人的聲音,帶著點慵懶的嬌嗲:“小奶狗,急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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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男人的聲音,透著諂媚:“楊部長,我這不是想早點進步嘛,您看我這陣子多努力,您啥時候給我安排安排?”
“楊部長”這三個字一出來,李毅飛心裡咯噔一下——安陰市姓楊的部長,隻有組織部部長的楊梅!
李毅飛回頭朝小王遞了個眼色,小王立刻把記錄儀對準門縫,鏡頭拉近。李毅飛深吸一口氣,抬手拉開了門,門“吱呀”一聲開了。
客廳裡沒開燈,隻有主臥的方向亮著燈,聲音就是從主臥傳出來的。
幾個人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客廳的布局是三室一廳,皮質沙發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擦得鋥亮,茶幾上放著一個仿青花瓷瓶,瓶身上落了點灰。
小王舉著記錄儀,鏡頭掃過客廳,突然,閃光燈“哢嗒”一聲亮了——他忘了關閃光燈!
主臥的聲音瞬間停了,裡麵傳來一陣慌亂的響動,像是有人在扯被子。
李毅飛當機立斷,朝著主臥門口走過去,抬手敲了敲門:“裡麵的人,開門。”
裡麵沒動靜,過了幾秒,傳來女人的聲音,帶著點慌亂:“誰啊?大晚上的敲什麼門!”
“督察組的,”李毅飛的聲音沒帶任何情緒,“開門,配合調查。”
又沉默了幾秒,門“哢嗒”一聲開了。一個穿著真絲睡袍的女人站在門口,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還帶著未褪的潮紅,正是楊梅。
她看到門口站著好幾個人,手裡還舉著記錄儀,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尖叫起來:“你們是誰?私闖民宅!我要報警!”
李毅飛側身走進臥室,裡麵的床上還坐著個年輕男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隻穿了條內褲,看到他們進來,嚇得趕緊拉過被子裹住自己,眼神躲閃。
李毅飛掃了一眼臥室,床頭櫃上放著個v的包,旁邊還有幾瓶沒開封的紅酒,牆上掛著一幅油畫,看起來價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