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有些陰沉,鉛灰色的雲層低垂,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李毅飛獨自駕車,再次來到了夏教授居住的那片學術小區。
與昨日商討城市發展大計的昂揚不同,李毅飛今天的心情明顯沉重了許多,眉宇間露著一絲難以化開的憂慮。
敲開那扇熟悉的門,夏老師看到李毅飛,臉上露出些許訝異,隨即化為帶著調侃的笑意:“喲,毅飛,你小子怎麼又摸到我這兒來了,陰鐵市的父母官這麼清閒?”
李毅飛努力擠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將手中提著的、夏老師最喜歡的明前龍井和兩盒品相極好的野山參放在玄關的櫃子上:“老師,看您說的,學生回來一趟不容易,這心裡頭惦記著您的教誨,不得多來聆聽幾次?
順便給您帶點茶葉補補身子,您可彆又說我搞腐敗。”李毅飛說著,自顧自地走到客廳,熟門熟路地拿起茶壺,先給夏老師常坐的位置前的空杯斟滿,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夏教授跟著走進來,在慣常的藤椅上坐下,拿起那盒茶葉看了看,哼了一聲:“下麵倒是挺磨練人,你這嘴皮子功夫是越來越順溜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這次又是什麼事讓你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李毅飛臉上的笑容淡去,他在夏老師對麵的沙發坐下,雙手捧著水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微涼的杯壁。
沉吟了片刻,李毅飛才抬起頭,眼神裡帶著一種罕見的凝重:“老師,今天來……主要是想跟您聊聊,去年我們陰鐵市處理那場區域性豬瘟疫情的一些後續思考和總結。”
李毅飛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取出一份不算太厚,但裝訂整齊的文件,雙手遞了過去:“這是我根據當時的實際情況,結合後來查閱的一些國內外文獻和案例,整理修改後的防疫心得和反思。
其中有一些……可能不太成熟的推斷,想請您幫忙把把關,看看方向對不對。”
夏教授見他如此鄭重,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接過文件,戴上老花鏡,認真地翻閱起來。
書房裡一時間隻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
李毅飛這份報告,並非簡單的官樣文章。
前半部分詳實記錄了陰鐵市當時采取的隔離、消殺、無害化處理等具體措施及其效果評估,數據清晰,邏輯嚴謹,充分展現了李毅飛作為地方官員的務實和細致。
但後半部分,筆鋒漸漸轉向,開始探討動物疫情向人類傳播的可能性、病毒變異的風險評估,以及基層防疫體係在應對未知、高傳染性病原體時可能存在的脆弱環節。
李毅飛甚至引用了國際上幾次著名的禽流感作為參照,字裡行間透露出一種超越眼前、看向更深遠危機的憂患意識。
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夏教授緩緩合上文件,取下老花鏡,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鼻梁。
她看向李毅飛,目光裡帶著明顯的讚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毅飛,做得不錯。
理論聯係實際,反思很有深度,甚至有些觀點……頗具前瞻性。
我教給你的那些流行病學基礎和公共衛生管理框架,你沒有丟下,而且能用批判性的眼光去看待現有的體係,這很好。”
得到老師的肯定,李毅飛卻沒有絲毫放鬆,他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迫切的求證意味:“老師,我還有很多不足,需要不斷學習。
這裡麵我有一個大膽的,甚至可能有些荒謬的假設,想向您請教……根據現有的研究和病毒學規律,您認為,類似豬瘟這樣的動物疫情,是否存在某種我們尚未察覺的、跨越物種屏障,演變成能夠人際傳播,甚至引發大規模公共衛生事件的可能性?”
夏教授聞言,眉頭微蹙,顯然覺得這個問題有些超出常軌。
她擺了擺手,語氣帶著權威的篤定:“毅飛,你這個想法……過於擔憂了。
從科學上講,物種屏障不是那麼容易突破的,尤其是這類已知的病原體。
到目前為止,全球範圍內也沒有確切證據表明你所說的那種情況會發生。
我們現有的監測體係和防疫手段,足以應對已知的威脅。”
李毅飛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他沒有放棄,話鋒巧妙地一轉,仿佛隻是隨口提起:“老師說的是,可能是我多慮了。
不過,老師,您最近關注國際新聞了嗎?我總覺得……大洋彼岸那個國家,最近有點不太對勁。”
“你們這些當領導的啊,”夏教授失笑,帶著點長輩對晚輩操心過度的無奈,“心思要多放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上,想想怎麼把陰鐵的經濟搞上去,把民生改善好。
這種國際風雲變幻,自然有上麵和外事部門去操心,還輪不到你這個小市長來勞神。”
“老師,我指的不是政治軍事那些。”李毅飛連忙解釋,語氣變得更加認真,“我說的是公共衛生方麵。
根據我看到的零星報道和一些非官方的消息渠道,某國內最近流感似乎異常活躍,波及範圍很廣,感染人數和重症比例,好像都比往年同期要高出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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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夏教授端起茶杯的手頓了頓,“這個我倒是隱約聽到過一些學術圈內的討論。
流感嘛,每年都有,變異也快,傳染性強是它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