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三年1640年)入冬,山裡頭已經開始零零落落的飄起了雪花。
崖洞裡的鍛造區騰起青煙。
四個少年光著膀子拉動著牛皮風箱,火爐裡燒的是混著鬆脂的麻稈和一些碎炭。
正兒八經的精木炭跟煤塊是要留給老營騎兵鍛造馬鎧用的。
石午陽跟著雷九這些日子,已經學會看些火候了。
石午陽頂著火候將廢甲的甲片扔進坩堝,鐵水表麵浮著一層灰白色的渣滓。
“摻上這個。”
雷九拋來一袋碎瓷片。
這是從汝州官窯搶來的次品青瓷,碾碎後能吸附鐵水裡的雜質。
石午陽想起破廟那夜被射倒在山嶺中的闖軍弟兄……
官軍的箭簇用的精鐵可不是這麼湊合。
洞外突然喧鬨起來。
新附營的人拖著輛板車,車上推著折斷的棗木棍,棍的頂端綁著菜刀、鐮刀,甚至是半截鐵犁。
“石兄弟,給咱修整修整?”
領頭的漢子賠著笑。
石午陽認出領頭的漢子是新附營的一個哨總。
“想來該拔營了,這些家夥什弟兄們可指著保命哩!”
哨總漢子攀著石午陽胳膊說道。
石午陽摸出一把自製的卡尺量了量鏵犁的厚度,搖搖頭:“隻能改成矛頭了,刃口再磨就透了。”
哨總從懷裡摸出個油紙包,展開來裡頭是半隻風乾的鼠肉。
好久沒沾葷腥的石午陽咽了咽口水。
石午陽彆過臉,指向角落的廢料堆:“去那兒挑挑看有熟鐵麼。”
轉過頭來又看著哨總,
“就這也想拿來考驗乾部…下次記得弄個整隻的。”
……
下午時分,鐵匠營開飯,但沒有石午陽他們多餘的。
這營裡一天隻開兩頓飯。
石午陽領著孩兒營的得穿過一片山坳去領飯。
老營的兵端著陶碗領的是雜糧餅子,新附營和他們這些隻能喝著混有麩皮的野菜湯。
吃完飯回到鐵匠營。
“把這新式手弩給健婦營送去。”
雷九扔過來個木匣和一塊雜糧餅。
“餅是給你小子的。”
雷九滿臉慈愛。
“謝雷叔!嘻嘻!”
石午陽接過來嬉皮笑臉的俯身作揖。
將餅子習慣性的掰給豆娘一半,兩人拿著木匣去健婦營。
這豆娘成天就是石午陽的跟屁蟲一樣,兩人形影不離。
石午陽打開木匣看了一下,
這手弩主體是硬木雕的,關鍵部位嵌著鐵片,弩弦則是牛筋混著女人的長發編的,
石青雲試了試力道,射程雖然比不上官軍的神臂弩,但勝在小巧,能出其不意。
經過兵備庫時,他瞥見新附營新來的一些流民正在領裝備。
十個人裡隻能分到三把帶鐵槍頭的梭鏢,其餘都是頂端削尖的硬木棍。
有個削瘦的小夥握著木棍癱坐在泥地上發呆,豆娘認出這人居然是他們莊上唯一的秀才。
“新來的?”
石午陽將半塊雜糧餅又掰了半塊給他。
小夥點頭時,頸間新刺的“闖”字還在滲著血:“他們說...木棍捅人的時候要擰手腕。”
石午陽摸出塊鐵片在地上畫圖:“嗯……官軍的鎖子甲環扣是六邊形的,木尖得順著紋理斜刺進去...”
……
來到健婦營所在的山坳,這裡的軍帳漫山遍野。
守營帳的親軍仔細查看石午陽的令牌後,
石午陽見到了李自成媳婦高桂英麾下的親兵統領慧英。
這慧英身材修長,長得與現代女性不一樣的美。
“慧英姐,這是雷叔給娘娘呈來的新式手弩。”
都是闖軍老兵,慧英當然知道雷叔是誰。
“知道了,小兄弟。”
慧英接過木匣,查看一番,麵無表情。
“慧英姐,你長得真漂亮。”
石午陽倒也不懼生,嘴上由衷的誇了一句。
“小兄弟,油嘴滑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