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田府府邸時,暮色已經降臨,
石午陽沒準備去祿米倉找李雙喜喝酒,說是去喝酒,其實李雙喜也知道,軍中同僚,都是些場麵話而已。
靠在牆根打盹的馬老歪和馮褲子見石午陽出來後,趕緊站了起來。
三人回城外石字營駐地,
兩邊的街道上隻有零零散散的幾間鋪子開著門,透著昏黃的燈光。
偶爾也有一些膽大的百姓在路邊燒著黃紙,一些巡街的大順軍路過,並不阻攔。
路上馮褲子向石午陽發著牢騷:“侯爺府那幫看門的都是什麼玩意?進城才幾天,眼珠子都朝天瞪了,連門都不讓俺和馬哥進,媽的,都是一個槽子裡撈食出來的莊稼漢,這譜也耍得太大了吧。”
“就是,咱哥倆向門房討口水喝都不給。”
馬老歪也在一旁憤憤不平。
石午陽想起最初被張阿牛在破廟所救後加入闖軍的時候,營中弟兄真的就像兄弟一般。
李自成提出了“不當差,不納糧”的口號,使起闖軍走到哪裡都深得窮苦農民的擁戴。
如今的大順軍其實就是一個大雜燴,
這個頃刻之間聚集起來的龐大組織中,潛藏著與生俱來的種種危機。
義軍自身的局限性會因突如其來的巨大勝利而突出地表現了出來,墮落的危險充斥著這個剛剛進京的軍隊。
石午陽和軍中這些無產的饑民、明朝降軍以及失意書生一樣,都是心存各自的目標而聚到了一起。
他清楚的知道,不久後,滿清八旗的鐵騎即將席卷中原。
石午陽一邊滿懷心思一邊往城外趕路。
他們很快就走到宣武門,守門的大順軍換了崗,不是白天那幫人了。
城門已經關閉,石午陽亮出將軍令牌,可守門的兵士卻說酉時已過,
沒有劉侯爺戳印的門條,晚上任何人都不能出城,他們也是軍令在身,沒有辦法通融。
石午陽禁不住在心裡問候了一聲劉宗敏,這不剛從他那裡出來,也不說給開個出門條。
這會回去再找劉宗敏的話,想想還是算了吧!
一路走過來的時候,見有幾家客棧開著門,乾脆就住一晚上客棧算了,趕明兒個再去找劉宗敏開個出城條,以備不時之需。
三人於是隻能往回走。
路上,馮褲子馬後炮的牢騷又開始了:“什麼玩意?天都沒降黑,拿著根破雞毛當令箭。”
“怪不得那些守門的弟兄,都是軍令在身。”
石午陽跟馮褲子說道,
“沒事,今晚上本將也破費一回,請兩位老哥住上一回京城的上等客房。”
北京前門西大街的彙昌和客棧,是前明朝中一位東林黨人的女婿所開,
石午陽也不清楚這是不是上等的客棧,但這是他們往回走時碰到的第一家開著門的客棧。
這客棧從門臉上來看感覺還是挺像那麼回事的,前樓的一二樓是酒肆,後院是客房,感覺逼格還是蠻高的。
石午陽他們三人都穿著灰粗布襖子,也沒帶甲,運糧進城的時候,在營中都解了甲的,那玩意套在身上死沉死沉。
但他們都挎著腰刀,而且長年征戰——殺過人的麵相看起來就不一樣。
三人剛一進門,櫃台後麵的掌櫃抬頭一眼就瞧見,麵色一緊,趕緊掀開櫃台的擋板迎了出來。
“三位客官,裡麵請!”
掌櫃的彎腰迎客。
“這裡有吃的?”
石午陽他們三人都沒住過客棧,不知道有沒有吃食,三人也是早飯過後就沒吃過什麼東西。
“客官,吃的有是有,但灶房這個時候不開火了,備不了熱食,能給幾位準備點醬肉。”
掌櫃的陪著笑臉介紹道,
“來,客官先坐。”
“好!醬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