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午陽和陳邦彥的兩隊人馬帶著沉重的心情趕赴廣州府。
抵達廣州府時,已是唐王登基前夜。
這座嶺南巨城籠罩在一種末世狂歡般的詭異氣氛中。
石午陽的馬車隊還是妥善隱蔽在城外的密林深處。
初五清晨,天色陰沉。
石午陽身著不起眼的青布衣衫,混在陳邦彥的隨從隊伍中,進入一片肅殺之氣的廣州城。
登基典禮是設在廣州都指揮使司衙署的大堂內。
廣州府都指揮使司署衙的大堂被倉促布置成朝堂模樣。
朱漆斑駁的柱子勉強顯出威儀,地麵打掃得尚算乾淨。
大堂正中,設有一把鋪著明黃錦緞的臨時禦座。
時辰一到,單薄的號角聲響起,唐王朱聿鐭在寥寥數名官員簇擁下步入大堂,緩步走向禦座。
石午陽的瞳孔猛地一縮!
隻見這位即將登基的紹武帝,身上那件明黃色的“龍袍”——
針腳粗疏,布料僵硬,繡著的五爪金龍形態呆板,龍睛甚至有些歪斜!
再看堂下那些肅立跪拜的“文武百官”,身上的“官服”更是五花八門——
緋色的蟒袍繡著過大的仙鶴,青色的補子上圖案模糊不清,甚至有人穿著明顯是戲班武生褶子的戲服!
那鮮豔得刺目的顏色、過於誇張的紋樣,在昏暗的大堂燭光下,顯得無比怪異和……廉價!
石午陽隻覺得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頭頂!
這哪裡是什麼莊嚴的新帝登基大典?
這分明是一幫借了粵劇戲班的演出行頭,在演一場亡國前的荒誕鬨劇!
台上的帝王,堂下的百官,都像是戲台上粉墨登場的伶人,在曆史的浩劫前,努力扮演著早已破碎的舊夢。
滑稽感之後,是深入骨髓的悲涼和絕望。
山呼萬歲的聲浪在空曠的衙署內回蕩,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虛弱。
登基儀式草草結束。
陳邦彥也是臉色鐵青,顯然也感到了巨大的羞辱和悲哀。
當聽聞那位新任“首席大學士”鄭觀生為了酬謝“擁立之功”,竟包下城內幾座酒樓大擺“謝君宴”時,
石午陽再也無法忍受這末日狂歡般的諷刺。
他悄然找到神色黯然的陳邦彥,低聲道:“陳大人,此間事了,石某……先行告退了。”
陳邦彥疲憊地點點頭,眼中滿是理解與苦澀:“將軍保重!他日……若得再見,望已在驅除韃虜之日!”
石午陽重重抱拳,再無言語,轉身快步離去,將身後那場荒誕的盛宴徹底拋卻。
城外密林,車隊早已整裝待發。
北歸之路,愈發緊迫!
石午陽翻身上馬,最後望了一眼籠罩在詭異狂歡與巨大危機中的廣州城,
沉聲道:“走!”
……
數日後,隊伍終於再次抵達桂陽縣的樟樹嶺。
樟樹嶺的營盤依舊,劉魁早已望眼欲穿!
看到石午陽帶著幾輛用氈布蓋得嚴嚴實實、沉甸甸的馬車安全返回,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而讓石午陽感到驚喜的是,豆娘的身體在樟樹嶺休養一段時日後,氣色好了許多,
豆娘看到石午陽歸來,歡快地迎了上來。
“石頭哥!您可算回來了!”
營地內一片歡騰,104營的兄弟們如同過年般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