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嘈雜的人聲、腳步聲、馬匹的響鼻聲、夾雜著粗野的喝罵和抱怨由遠及近。
火光越來越亮,映照出毛葫蘆兵那標誌性的“毛葫蘆”頭飾和破爛的衣衫。
“他娘的!凍死老子了!”
“二當家是不是魔怔了?為了個娘們,大半夜的在這鬼山裡瞎轉悠!”
“就是!晌午剛跟那夥不知從哪裡來的騎兵乾了一仗,死了那麼多兄弟,飯都沒吃飽……”
“噓!小聲點!讓七爺聽見,小心扒了你的皮!”
“怕個鳥!掉隊了!他們走遠了!歇會兒!點堆火來烤烤!”
十幾名顯然故意掉隊的毛葫蘆兵抱怨著,罵罵咧咧地竟走進了河穀!
他們就在距離石午陽等人隱蔽地點不到五十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哆哆嗦嗦地點起了一小堆篝火!
跳躍的火光映照著他們疲憊、不滿又帶著一絲恐懼的臉。
石午陽等人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呼吸都停滯了!
他們甚至能看清對方臉上凍出的鼻涕和煙垢!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篝火劈啪的燃燒聲和溪水的流淌聲。
石午陽緊握刀柄,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但幸運的是,那些疲兵隻顧著烤火取暖,發牢騷,警惕性降到了最低,完全沒有察覺近在咫尺的殺機。
好不容易熬到那十幾個掉隊的毛葫蘆兵烤暖了身子,罵罵咧咧地重新上路,彙入遠處那條移動的“火龍”。
石午陽立刻低聲下令:“所有人,牽著馬!保持靜默!遠遠跟著他們!不許點火把!”
他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人多勢眾,正好替我們開路!”
隊伍如同暗夜的幽靈,借著星光和遠處敵人火把的微弱餘光,保持著安全距離,小心翼翼地尾隨在那條龐大的“火龍”之後。
所有馬蹄包裹著厚布,踩在鬆軟的腐殖層上幾乎無聲。
跟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翻過一道陡峭的山梁。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狂躁而興奮的狗吠聲!
緊接著是毛葫蘆兵們嘈雜的叫嚷和獰笑!
“找到了!”
“在這兒!廟裡!”
“哈哈!這娘們還真能跑!這下看你還往哪躲!”
“七爺!七爺!人在這兒!”
石午陽猛地勒住馬韁,心臟如同被重錘狠狠擊中!
他翻身伏在馬背上,借著山石的掩護,極力向前望去!
隻見前方不遠處,在一處背風的山坳裡,矗立著一座早已荒廢破敗、牆垣傾頹的小山神廟。
廟門早已不知去向,黑洞洞的門框如同怪獸的巨口。
此刻,這座破廟被數十支火把照得通亮!
廟前的空地上,聚集著密密麻麻的毛葫蘆兵。
而在廟內那唯一還算完整的、布滿蛛網的神龕旁,一個蜷縮的身影被粗暴地拖拽出來,扔在冰冷的地上!
儘管距離較遠,火光搖曳,
石午陽依舊清晰地看到了那張讓他魂牽夢縈、此刻卻蒼白如紙、沾滿塵土和血跡的臉龐——慧英姐!
她左肩處的箭杆雖然已被折斷,但箭鏃顯然還深陷肉中,暗紅色的血跡浸透了她原本的那身粗布衣衫。
她被五花大綁,捆綁的麻繩深深勒入皮肉。
慧英整個人蜷縮著,雙目緊閉,嘴唇乾裂發紫,顯然是失血過多加上寒冷和疲憊,已經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