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算命的柳半仙點了點頭,眼中泛起追憶和痛楚的波瀾:“是啊…黃大帥…待我等如手足,治軍嚴明,誓死抗清!老朽追隨大帥,轉戰江北,也曾…手刃過幾個韃子…”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肋,那裡似乎有一道舊傷在隱隱作痛。
“可惜…弘光朝堂昏聵,四鎮各懷鬼胎!黃大帥獨木難支…最後在蕪湖…為護弘光帝實為護送,弘光帝逃跑被俘),力戰殉國…”柳半仙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哽咽,
“老朽…老朽當時身負重傷,昏死過去…僥幸撿回一條賤命…待醒來時,大帥已…山河破碎,故國不再…”
他深深吸了口氣,仿佛要壓下那刻骨的悲痛:“傷愈之後,也曾想尋找其他抗清義軍。但散兵遊勇,難成氣候。老朽年歲漸長,又帶著舊傷,再難提刀上陣…加之清廷盤查甚嚴,剃發易服…老朽不願受此屈辱!無奈之下,隻得憑著幼時跟一位落魄老秀才學的一點算命糊口的本事,隱姓埋名,流落江湖,苟全性命…”
柳半仙說到這裡,自嘲地笑了笑,笑容中充滿了苦澀和無奈。
石午陽和曹旺聽得心潮澎湃,肅然起敬!
眼前這位看似落魄的算命先生,竟是追隨過黃得功大帥的大明老兵!
這份忠義,這份氣節,令人動容!
“柳先生!”
石午陽霍然起身,對著柳半仙深深一揖,語氣無比誠摯,“石某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先生是追隨黃大帥的忠勇之士!失敬!失敬!”
他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著柳半仙:“先生大才,流落市井,實乃抗清大業之憾!石某不才,在神農架深處,聚攏了些誌同道合的兄弟,擁戴坤興公主,組建‘護國軍’,誓要驅逐韃虜,複我河山!雖處深山,然將士用命,民心可用!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先生洞察世事,深諳人心,更兼忠義無雙!既然先生是同道中人,石某鬥膽,懇請先生移步野人穀,助我一臂之力!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柳半仙聽完石午陽的話,眼中那沉寂已久的光芒驟然亮起!如同灰燼中重新燃起的火星!
他緊緊盯著石午陽那雙充滿真誠和豪情的眼睛,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坤興公主?!護國軍?!”
他喃喃道,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公主殿下…真的還在?!你們…你們真的在抗清?!”
石午陽用力點頭:“千真萬確!公主殿下就在穀中!護國軍數萬軍民,枕戈待旦!隻待時機!”
“好!好!好!”柳半仙連說三個好字,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渾濁的老眼中竟有淚光閃動,“蒼天有眼!抗清大業未絕!老朽…老朽這把殘軀,原以為隻能爛在溝渠!聽聞野人穀有公主旗號,故領著幾位弟兄尋覓而來。今日得遇將軍,得知公主尚在,抗清火種未熄,實乃天意!”
他對著石午陽,鄭重地整理了一下破舊的道袍,這更像是軍人的習慣,然後深深一揖:“承蒙將軍不棄,看得起老朽這無用之人!老朽柳無晦,願追隨將軍,追隨公主殿下!雖老邁,不敢言衝鋒陷陣,但憑胸中一點見識,為抗清大業,為光複河山,儘綿薄之力!萬死不辭!”
“柳先生快快請起!”石午陽大喜過望,連忙扶起柳無晦,
“得先生相助,如虎添翼!石某之幸!護國軍之幸!”
曹旺等人也麵露喜色,對這位老前輩肅然起敬。
石午陽笑道:“先生方才說要給我妹妹算婚期?這倒真是巧了!我那小妹招娣,正是要嫁給我營中大將!先生精通此道,不如現在就隨我們回穀,親自為新人擇一良辰吉日?也正好安頓下來!”
柳無晦捋須而笑,眼中充滿了久違的氣色和期待:“固所願也,不敢請耳!老朽正好去拜見公主殿下!”
當下,石午陽幾人不再停留。
柳無晦手腳麻利地收拾起他那簡陋的卦攤,其實也就是一卷藍布、幾本書、一個竹竿布幡,塞進一個破舊的藤箱裡。
他背起藤箱,步履雖然受舊傷影響,有些蹣跚,但腰杆卻挺得筆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重新煥發了軍人的氣概。
“要不要把你那幾位弟兄一塊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