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還未散儘,草叢中打著晨霜。
二十餘騎綠營兵艱難的踏過那泥潭地,衝到豐慶門城下。
二十餘人齊聲扯著破鑼嗓子大喊:“城上的人聽著!速速開城投降!三日不降者必屠全城,寸草不留——”
“放你娘的屁!”
王栓子趴在垛口上回罵,唾沫星子飛濺,
“老子先讓你不留!”
石午陽眯眼望著城下那幫二鬼子——
綠營兵們穿著嶄新的號褂,腦袋後頭拖著油光水滑的辮子,比正牌八旗兵還神氣。
領頭的把總甚至戴著個鑲玉的暖帽,活像個戲台上的醜角。
“黑子。”
石午陽頭也不回地喚道。
火槍連的連長黑子早就等不及了,咧著一口黃牙湊過來:“司令,用齊射還是點殺?”
“一個不留。”
石午陽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
城下的綠營把總領著正準備領著手下喊第二遍時,突然瞥見城垛後齊刷刷探出幾十根黑黝黝的銃管。
他臉色“唰”地白了,下意識調轉馬頭就要跑:“撤!快撤——”
“放!”
“砰砰砰——”
一陣白煙騰起,鉛子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那把總的暖帽最先飛起來,鑲的玉石在空中劃出道綠瑩瑩的弧線。
緊接著他的腦袋像熟透的西瓜般炸開,紅白之物濺了旁邊騎兵一臉。
戰馬的悲鳴與人的慘叫混成一片。
有個綠營兵大腿中彈,拖著斷腿想往護城河裡邊爬,身後拖出長長的血痕。
黑子親自架起燧發槍,
“砰”地補了一發,那人的後腦勺頓時開了天窗。
“好!”
“痛快!”
城頭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有個年輕士兵興奮過頭,差點從垛口翻下去,被老兵一把拽住褲腰帶。
阿哈尼堪冷眼看著前方城下的這場屠殺,臉上的蜈蚣疤抽了抽:“廢物。”
鑲黃旗的固山額真劉之源額頭冒汗:“主子,要不要派紅衣炮......”
“急什麼?幾個奴才而已!”
阿哈尼堪用馬鞭指了指城牆,
“西門不是還空著嗎?”
他陰森森地笑了,
“傳令,東門南門各駐兩千人。再派五百騎兵繞到西門外的林子裡——”
他將馬鞭“啪”地抽在掌心,
“等魚兒自己蹦出來。”
戈什哈剛要傳令,突然聽見城頭傳來整齊的吼聲:
“尼堪小兒——”
“有膽來戰——”
聲浪一陣高過一陣,驚飛了枯樹上的烏鴉。
阿哈尼堪的疤臉漲成豬肝色,馬鞭狠狠抽在劉之源的肩上:“愣著乾什麼?傳令紮營!”
太陽冒出天際的時候,清軍的營帳如黃蘑菇般在城外蔓延。
隨後,清軍營地裡飄起嫋嫋炊煙。
石午陽站在城垛邊,眯眼望著那片黃澄澄的營帳——
好家夥,離城不過五六裡地,連韃子兵圍著火堆啃乾糧的動靜都隱約可聞。
“狗日的,真當咱們是擺設了。”
王栓子啐了一口,唾沫星子落在城磚上。
石午陽轉頭看向蹲在炮位旁的老周:“這炮夠得著麼?”
老周撓了撓花白的鬢角,眯起一隻眼比劃了下距離:“五斤炮子,正常裝藥能打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