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都安縣,護國軍不得已在此地休整。
山寨腳樓下,護國軍將士三三兩兩蹲在竹樓底下,捧著粗陶碗喝稀得能照見人影的野菜粥。
幾個瑤族小孩躲在芭蕉樹後,好奇地望著這些外來的兵卒。
“司令,實在撐不住了。”
軍糧監史苦著臉遞上賬冊,
“附近瑤寨的頭人說他們存糧也不多,最多再勻咱們兩日口糧......”
石午陽接過賬冊,指尖在乾涸的墨跡上摩挲。
五日——這數字還是往寬了算的。
若按戰時標準,怕是三天都撐不到。
“柳州。”
他突然合上冊子,
"侯性那兒有糧。"
曹旺正在磨刀,聞言抬頭:“就是前些年護送皇上時,那個在古泥關接駕的侯總兵?”
“嗯。”
石午陽望向東南方向,
“柳州府作為後方,沒遭兵禍,庫房裡應該堆著新糧。”
劉魁湊過來:“可現在陛下駐蹕到了廣東的肇慶,沒在柳州,人家肯借?”
“試試吧。”
石午陽解下腰間玉佩——
這是去年何騰蛟送的,
“備馬,我親自去。”
……
比起都安縣的窮山僻壤,柳州城顯然富庶得多。
城門外商隊絡繹不絕,挑著稻穀的農夫在官道上來來往往。
守城兵丁的棉甲都嶄新發亮,看得石午陽隨行的護國軍將士直咽口水。
柳州城的午後,日頭毒辣。
石午陽帶著曹旺和幾名親兵站在總兵府的花廳裡,汗水順著鐵甲縫隙往下淌,在地磚上洇出深色的痕跡。
侯性搖著折扇慢悠悠踱進來,一身湖綢長衫,腰間玉帶扣得緊繃繃的,活像個富家員外,比在古泥關初見時發福不少。
他臉上堆著笑,老遠就拱手:“哎呀呀,石將軍!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快請坐!”
侍女端上冰鎮的酸梅湯,青瓷碗外凝著水珠。
石午陽沒動,開門見山:“侯總兵,我軍糧草不濟,特來借糧。”
侯性笑容僵了僵,折扇“啪”地一收:“這個嘛......”
他搓著肥厚的手掌,
“不瞞將軍,近些日子從湖南退下來的勳鎮太多,瞿大人統調糧餉,我這柳州也是捉襟見肘啊。”
曹旺忍不住插話:“總兵大人,去年護送聖駕時,您可不是這麼說的。”
“此一時彼一時嘛!”
侯性乾笑兩聲,突然像是下了很大決心,
“這樣,我擠出一百石軍糧,權當給咱將士們救急。”
“一百石?”
石午陽盯著他,突然笑了。
“侯總兵,”
石午陽慢慢站起身,甲葉嘩啦作響,雙手抱拳,
“這一百石,還是留著給您府上的歌姬熬粥吧。不打擾……”
侯性臉上的肥肉抖了抖,卻仍強撐著笑:“將軍說笑了......”
“走。”
石午陽轉身就走,鐵靴踩得花磚咚咚響。
侯性故意小跑著追到府門口,假意挽留:“石將軍彆急啊!要不......再加五十石?”
石午陽翻身上馬,勒緊韁繩:“侯總兵,保重。”
馬蹄聲遠去後,師爺湊過來低語:“老爺,要不要派人盯著他們?”
“盯個屁!”
侯性掏出手帕擦汗,
“這忠貞營上個月才進了廣西,現在又來了護國軍……趕緊把糧倉挪到城南去!這幫煞星指不定哪天殺個回馬槍......”
官道上,曹旺氣得直罵娘:“這肥豬,去年還跟哈巴狗似的圍著咱們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