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攥住柳元晦的手腕,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顫:“柳爺,可算見著自家人了!我都快想死你們了。”
柳元晦故意抽回手,撣了撣袖口,
語氣涼颼颼:“崔老板如今門樓子金漆閃亮,哪還想得起山溝溝裡的窮兄弟?”
說著拿折扇敲了敲崔勇肩頭,
那綢緞料子滑得蒼蠅都站不住腳。
崔勇苦笑,眼角皺紋擠得像是那把折扇:
“柳爺,您這是臊我。當年是司令把我派來長沙,可不是讓我來享福的。”
他回頭瞄一眼窗欞,
外頭腳步聲雜遝,
“今兒巡撫的小舅子在上麵喝酒,我得去陪著。等席散了,我再來細說。”
柳元晦這才收起玩笑,
壓低聲音:“行,我等你。屋裡沒旁人吧?”
“放心,後院小廝也是咱弟兄。”
崔勇說著,順手把燈籠往桌上一放,燈芯“噗”地爆了個燈花,
像是替他歎了口氣。
……
前院劃拳聲浪一陣高過一陣,
柳元晦趿拉著布鞋晃出客棧,衝門口嗑瓜子的夥計喊:“初來貴寶地,逛逛夜市!”
拐進巷口餛飩攤時,石午陽和曹旺正縮在條凳上喝湯,曹旺碗裡飄著厚厚一層辣油。
“掌櫃的,添碗餛飩!”
柳元晦坐下,竹筷在桌底輕敲三下,
“口風探了,人瞧著沒歪,可穩妥起見——”
他瞥了一眼石午陽,
“少爺先彆露臉,我瞞著您來長沙的事呢。”
石午陽把蝦皮撥到碗沿:“老崔肚皮上替我擋的刀疤還在呢……”
“疤能留,心可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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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元晦吹開蔥花,
“我也隻能看他有個八九分,如今他的後廚燉著韃子的參湯,雅間坐著巡撫小舅子!要不先這樣……”
柳元晦讓曹旺趕著車帶著石午陽進福安客棧也是住店,石午陽進入後,直接進柳元晦客房待著。
騾車從後巷角門進院時,泔水桶的酸餿味直衝腦門。
石午陽蜷在生漆桶堆裡,聽見曹旺跟夥計扯閒篇:
“徽州漆嬌貴!見光就起皺,得捂嚴實嘍!”
車軲轆碾過馬糞,顛得桶裡短刀“哐當”輕響。
客房裡間隻掛著一道竹簾,石午陽和曹旺剛藏好,
外頭腳步聲已到門前。
“客官,給您續些熱水!”
崔勇嗓門亮得刻意。
銅壺往桌上一墩,他反手插緊門閂。
“柳先生辛苦,燙燙腳解乏?”
崔勇斟水的指尖發顫。
柳元晦卻是突然發難:“當年你掌101營一旅,本該隨軍南下打寶慶,怎溜來長沙當闊佬了?”
“柳爺這話誅心啊!”
崔勇急得扯開綢褂領口,鎖骨下蜈蚣似的傷疤紫得發亮:
“是司令當年在沅江邊親口令我‘紮進長沙當釘子’!這些年我是夜夜枕刀睡……為了生根,剛來那幾年,我挨了多少韃子的馬鞭,就為等今日……”
他猛地收聲,狐疑地眯起眼,
“倒是柳爺?……司令派您來的?”
柳元晦冷笑:“先彆急著問我……空口白話!誰證明你這釘子不是叛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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