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天保連忙伸手去扶:“快起來!兄弟之間,何須如此大禮!有什麼事,但說無妨!隻要大哥能做到,絕不推辭!”
石午陽順勢起身,但語氣依舊懇切:“午陽手下尚有四十餘兄弟,在黑風口外。他們個個帶傷,有的已是命懸一線!實在……實在經不起顛簸追殺了!”
他眼中帶著深切的懇求,
“午陽鬥膽,懇請大哥收留這些受傷的兄弟,讓他們在寨子裡養傷避禍!待他們傷愈,是去是留,全憑大哥安排!午陽……午陽替那四十多個兄弟,給大哥磕頭了!”
說著又要跪下。
“哎!使不得!使不得!”
彭天保一把托住石午陽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硬是沒讓他跪下去。
他臉上帶著一絲被小看的薄怒和無比豪爽的痛快,
“我當是什麼天大的難事!不就是收留幾十個受傷的兄弟養傷嗎?這有何難!石老弟你的人,就是我彭家寨的兄弟!放心!隻管送來!寨子裡有藥有糧!我彭天保管保他們活蹦亂跳!這點小事,也值得老弟你跪來跪去!快起來!”
他拍著胸脯,砰砰作響。
石午陽心頭巨石終於落地,眼中感激之情幾乎要溢出來:“大哥恩德,午陽永世不忘!這一拜,拜的是大哥的仁義!拜的是大哥的救命之恩!天經地義!”
他堅持著,還是深深一揖到地。
彭天保無奈地搖搖頭,臉上卻滿是欣慰和讚許:“你這性子……唉!也罷!我這就派人隨你去黑風口接人!”
很快,在彭家寨精壯土兵的幫助下,那四十多個奄奄一息的傷員被小心翼翼地抬進了寨子,安頓在乾淨通風的木樓裡,寨子裡的土醫立刻忙碌起來。
看著最後一個傷員被妥善安置,石午陽心中稍安。
他不敢有片刻停留,強忍下心頭的不舍和擔憂,對著彭天保再次抱拳:“大哥,大恩不言謝!午陽就此彆過!後會有期!”
彭天保知道留不住他,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複雜:“兄弟,前路艱險,務必保重!若無處可去,我彭家寨的大門,永遠為你開著!”
“謝大哥!”
石午陽深深看了一眼這溫暖的吊腳樓和寨子裡忙碌的身影,不再猶豫,轉身大步走出寨門。
曹旺和剩下的一百多名疲憊卻眼神堅定的士兵,早已在寨外等候。
“走!”
石午陽翻身上馬,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不屈的韌勁,
“咱們去辰州!”
……
據探報,通往野人穀的北麵山路已經被清軍和團練堵得如同鐵桶,
石午陽隻能帶著一百多號傷痕累累的殘兵,掉頭往南,朝著辰州府的方向艱難跋涉。
幾天幾夜的風餐露宿,啃樹皮嚼草根,人人眼窩深陷,嘴唇乾裂,破舊的號衣被荊棘刮成了布條,活像一群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餓鬼。
終於,辰州城那灰撲撲、帶著戰火痕跡的城牆出現在視野裡。
城頭懶洋洋飄著幾麵旗幟,隱約能看到一個鬥大的“馬”字。
石午陽心頭稍定。
可還沒等他們靠近城門,那沉重的門洞子裡就呼啦啦湧出一隊盔明甲亮的士兵!
動作迅捷,訓練有素,呼啦一下就將石午陽這一百多號叫花子般的隊伍圍了個水泄不通!
刀槍出鞘,寒光閃閃,氣氛瞬間繃緊!
領頭的是個穿著鎖子甲、麵色冷峻的年輕軍校,手按腰刀柄,眼神銳利地掃過石午陽這一行明顯異於百姓的人馬,聲音帶著公事公辦的冷硬:“爾等何人?聚集城下,意欲何為?!”
石午陽撥開擋在前麵的陳大勇,走到最前麵,強壓下心頭因被圍困而升起的不快,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些。
他從懷裡摸索出一塊被汗水和血汙浸染得幾乎看不清字跡的腰牌,往前一舉:“湖北護國軍,石午陽!特來拜會劉文秀劉將軍!煩請通稟!”
那軍校接過腰牌,隻掃了一眼,並未細看,隨手就拋回給石午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