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進忠立刻把自己碗裡剛扒拉好的、堆著鹹菜的一碗飯推到石午陽麵前,順手又拿起桌上的竹筷子塞到他手裡:“快!墊墊肚子!準備啥時候走?今晚?”
他語氣急切,恨不能石午陽立刻插上翅膀飛出這龍潭虎穴。
石午陽也不客氣,端起碗就往嘴裡扒了一大口糙米飯,嚼得腮幫子鼓起,含糊地應道:“嗯!得走!越快越好!不過……”
他咽下飯,壓低了點聲音,眼中閃過一絲後怕和慶幸,
“……多虧了龐天壽!那老太監最後關頭幫了大忙!”
“龐天壽?”
馬進忠夾菜的筷子頓在半空,綠豆小眼裡滿是驚詫和難以置信,
“那老閹貨?他可是孫可望跟前最會鑽營的一條老狗!死心塌地得很!怎麼會……?”
“以前在梧州行在,他欠過我一點人情。”
石午陽含糊地胡亂解釋了一句,不願深談,怕隔牆有耳,
“路引還沒拿到手,今晚就算想走也走不成。”
馬進忠立刻會意,不再追問龐天壽的事,轉而順著石午陽的話茬,語氣變得沉穩老練:“對!不能急!千萬彆讓秦王起疑!否則彆說四川,這貴州地界你都甭想囫圇個兒出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筷子,像家裡長輩對待晚歸的孩子一樣,把自己碗裡最大的一塊鹹肉片夾起來,穩穩放在了石午陽碗裡的糙米飯堆上,
“多吃點!路上辛苦!”
石午陽看著碗裡那塊油光光的鹹肉,心頭莫名一暖。
馬進忠自己也放下碗筷,起身走到營房牆壁上掛著的那幅磨得發毛、繪著西南山川的輿圖前。
他粗糙的手指沿著代表貴陽的那個墨點往北劃去,越過重重山巒的標識,最終點在標注著“彭水”的位置,然後猛地一折,指向西南方向!
“老弟,你看,”
他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沙場宿將的慎重,
“拿到路引,明兒天一亮就動身!出了城,沿著官道大搖大擺往北走!川蜀方向!但記住——”
他指尖重重敲在“彭水”兩個字上,
“必須過了這個地方!過了彭水,才算徹底離開貴州地界,進了四川的邊邊角角!那時候,秦王就算想派人盯著你,手也伸不了那麼長了!你再折返南下,往安龍府那邊摸!在這之前,千萬不能露半點馬腳!不然……”
他做了個“哢嚓”的手勢,意思不言而喻。
石午陽端著碗湊到輿圖前,一邊嚼著飯,一邊仔細看著馬進忠手指劃過的路線,眼神專注銳利,連連點頭:“嗯!大哥說得在理!彭水……記住了!”
兩人就著輿圖和糙米飯,又低聲商議了一些路上的細節。
飯吃完沒多久,營外就傳來喧嘩聲。
一名王府的親兵果然騎馬趕到,送來了蓋著孫可望秦王大印、通行川黔的正式路引文書!
薄薄一張蓋著朱紅大印的牛皮紙,此刻握在石午陽手裡,卻重逾千斤!
送走王府親兵,馬進忠又把石午陽帶到營房後的小馬廄。
裡麵稀稀拉拉拴著十幾匹馬,大多是拉輜重的駑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