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朝廷的旨意,比預想中來得更快。或許是因為夔州大捷的消息太過震撼,或許是因為呂文德的奏章和朝中禦史的爭論引起了足夠的重視,一個月後,一隊打著欽差旌節的人馬,便浩浩蕩蕩地抵達了夔州地界。
欽差大臣名為賈儀,官拜樞密院都承旨,乃是當朝權相賈似道的遠房族侄。此人年約四十,麵白無須,眼神靈活,透著幾分精明與倨傲。選擇他前來,朝中各方勢力的博弈痕跡十分明顯——既體現了對夔州事務的“重視”,又夾雜著賈似道一派意圖趁機攫取利益、安插親信的私心。
欽差儀仗停在夔州東門外,並未立刻入城,而是先派員通報,要求夔州路安撫使淩嶽率文武官員出城迎候,擺足了上官駕臨的架勢。
總鎮府內,淩嶽看著那份措辭傲慢的公文,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冉璡、蘇婉清等人則麵露憂色。
“主公,朝廷欽差至此,禮數不可廢,以免授人以柄。”冉璡勸道,“且觀其來意,再作打算不遲。”
淩嶽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現在還需要南宋朝廷這麵大旗作為掩護,不宜公開撕破臉皮。
“準備迎候吧。場麵要做足,但骨子裡的東西,一點都不能少。”淩嶽下令,“讓淩八的人盯緊欽差衛隊和隨行人員,看看有沒有呂文德或者其他勢力的眼線混在其中。”
次日,夔州東門大開。淩嶽率領著冉璡、蘇婉清以文職身份)、以及一眾勉強拚湊起來的文武屬官,出城迎接。場麵雖不算十分盛大,但儀仗齊整,軍容肅穆,尤其是經曆過血戰的老兵們身上那股子剽悍之氣,讓欽差衛隊的一些人暗自心驚。
賈儀坐在高頭大馬上,看著前來迎接的淩嶽等人,尤其是看到淩嶽如此年輕,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和不易察覺的輕蔑。他緩緩下馬,接受了淩嶽等人的躬身行禮,然後拖著長腔道:“淩安撫使少年英雄,力挫胡虜,揚我國威,可喜可賀啊。本官奉旨前來,宣慰將士,核查功過,還望淩安撫使好生配合。”
“欽差大人遠來辛苦,末將已備下薄酒,為大人接風洗塵。請大人入城。”淩嶽不卑不亢地回答,側身讓開道路。
入城之後,賈儀更是擺足了欽差架子。先是要求查閱夔州府庫、戶籍、兵冊,又被夔州城的殘破景象和守軍的慘重損失這部分是實情)所“震驚”,連連感歎“守土不易”。隨後,又召開所謂的“聽政會”,召集本地鄉紳、耆老,名為聽取民情,實則為收集淩嶽的“罪證”或可拿捏的把柄。
淩嶽早有準備。府庫賬目經過蘇婉清的妙手處理,看起來既空虛又合理;戶籍兵冊也做了相應調整;安排的鄉紳耆老也都是經過篩選、相對可靠之人。賈儀折騰了幾天,除了聽到一些對淩嶽“英勇善戰”、“愛民如子”的讚揚外,幾乎一無所獲。
這讓他有些惱羞成怒。這一日,他直接在臨時設立的欽差行轅召見淩嶽,屏退左右,語氣也變得不再客氣:“淩安撫使,本官奉旨巡查,見你夔州雖經苦戰,然軍民政事,似乎彆有一套章法,與朝廷規製頗有不同啊。且軍中利器,聞所未聞,不知從何而來?又有傳言,你與川蜀呂製置使頗多齟齬,這豈非不顧大局,同室操戈?”
圖窮匕見了。開始質疑合法性,打探核心技術,並挑撥與呂文德的關係。
淩嶽心中冷笑,麵上卻一副坦誠又無奈的樣子:“回稟大人。夔州地僻民窮,又遭此大劫,百廢待興。末將一切所為,皆是為保境安民,不得已而為之,豈敢違逆朝廷規製?軍中些許取巧之物,不過是將士們被逼無奈,自行琢磨出來的土法,難登大雅之堂,豈敢與朝廷天兵利器相比?至於呂製置使…”他歎了口氣,“末將對呂帥唯有敬重,或許是下麵的人傳達有誤,才生了些誤會。末將願向呂帥負荊請罪。”
一番話滴水不漏,既承認了困難,模糊了技術來源,又把與呂文德的矛盾推給了“下麵的人”,態度看似謙卑,實則什麼都沒承認。
賈儀碰了個軟釘子,臉色有些難看,加重語氣道:“淩安撫使,明人不說暗話。你夔州如今兵疲民困,強虜環伺,若無朝廷支援,若無川蜀為奧援,下次韃虜再來,你待如何?呂製置使一片好心,遣兵協防,你為何拒之門外?莫非真有不臣之心?”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和敲打了。
淩嶽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著賈儀:“大人言重了。末將之心,天日可鑒。非是拒呂帥好意,實乃夔州殘破,無力供養大軍,恐生變故,反為不美。若朝廷能調撥錢糧兵甲,若呂帥能支援糧秣,末將自然敞開大門,喜迎王師!”
一句話,要錢要糧可以,空手來奪權,免談!而且巧妙地把皮球踢回給了朝廷和呂文德——你們光想派人來,不給實際好處,天下沒這個道理。
賈儀被噎得說不出話,他哪裡變得出錢糧來?朝廷財政早已捉襟見肘,賈似道忙著推行“公田法”搜刮民財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支援遠在夔州的淩嶽?呂文德更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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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判陷入了僵局。賈儀發現,這個年輕的淩嶽,遠比他想象的要難纏得多。他隻好暫時按下此事,轉而要求巡視防務,特彆是想親眼看看那所謂的“犀利火器”。
淩嶽爽快答應,隻帶他參觀了部分城牆修複工事和操練中的普通部隊,對於核心的弩炮陣地、火藥工坊、尤其是鷹嘴岩基地,則以“軍事重地”、“路途艱險”為由,婉拒參觀。賈儀雖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就在淩嶽與欽差周旋之際,北麵關於高翔的消息,開始變得有些撲朔迷離。
淩八再次送來密報:高翔軍圍攻黑雲寨半月有餘,雖有小勝,但遲遲未能攻克。然而,近期其軍中糧草消耗速度卻異常加快,且與某些本地豪強的往來更加頻繁。更有偵察兵發現,高翔的心腹家將,曾秘密離開營地,向北麵興元府方向而去,行為詭秘。
“向北麵?興元府現在是蒙古人的地盤…”淩嶽的手指敲打著桌麵,眼神變得冰冷,“他在乾什麼?求援?還是…通敵?”
“尚無確鑿證據。”淩八低聲道,“但此事極為可疑。是否要下令召回高翔,或派人接管其軍權?”
淩嶽沉思良久,緩緩搖頭:“不可。若無實據,貿然動他,恐引起軍中動蕩,也會寒了那些新附將士的心。況且,黑雲寨未克,此時換將,於戰局不利。”
他走到地圖前,看著北疆那片錯綜複雜的山區:“加派一倍的人手盯緊他!我要知道他每一天的動向,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特彆是他與北麵的聯係,務必查清!同時,秘密通知我們在軍中的可靠人員,提高警惕,必要時…可臨機決斷!”
一股暗流,在北疆的崇山峻嶺中悄然湧動。高翔這隻被放出去的鷹,似乎開始偏離預期的軌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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