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龍知道,曹文詔這個人在軍事上最主要的才能,就是作戰勇猛,善於偷襲以及帶領騎兵機動作戰,對於守城以及大規模作戰不是他所擅長的。
而且他還有一個叫曹變蛟的侄子,也是不可多得的驍勇戰將,兩個人在曆史上並稱“大小曹將軍”。
曹文詔雖然不懂那些築城細節,但聽趙子龍分析得頭頭是道,且認同主動尋戰的觀點,不由生出幾分好感,看趙子龍也順眼了許多。
張讚畫見二人相談尚可,便道:“曹遊擊的方略,我會稟明軍門。趙公子才學出眾,也請暫留驛館,等候軍門召見。”
離開巡撫衙門,曹文詔對趙子龍拱手道:“趙公子是個明白人!他日若有機會,一同上陣殺敵!”
“一定有機會的。”
趙子龍回禮,心中已將此員猛將記下。
他知道,曹文詔此刻鬱鬱不得誌,正是雪中送炭的好時機,隻是需要合適的契機。
接下來,趙子龍利用“遊學士子”的身份,開始在登州文人圈中活動,試圖打聽更多的消息。
這日,他受邀參加一個本地士紳舉辦的詩會,與其說是詩會,不如說是信息交流的場合。
參會的人三教九流的都有,也沒有明確的主題,就是大家坐在一起互通信息,或者看能不能達成一些合作。
席間,眾人難免議論時局,話題很快便轉到了剛剛發生的登州水師扣押鄭家糧船一事上。
“要我說,孫軍門孫元化)此舉有些莽撞了!鄭芝龍雄踞海上,手下兵強馬壯,並且受到陛下的信任,可是能輕易得罪的?如今遼東局勢危急,陸地上的通道都被掐斷了,隻能倚仗其水師送糧,何必在這個時候撕破臉皮?”
一個留著山羊胡的老學究,搖頭晃腦地道。
“王老此言差矣!”
一個年輕氣盛的青衫士子頓時起身反駁:“鄭芝龍不過是海寇出身,縱然有些功勞,也不能目中無人,驕橫跋扈,不顧朝廷法令,擅自給邊軍送糧,結交邊將?袁禦史鐵麵無私,何錯之有?”
“哼,說得輕巧!得罪了鄭芝龍,這海上的漕糧誰來保障?遼東的糧餉誰又來運輸?到時候苦的還是邊軍,還是我們這些百姓!”
老學究吹胡子瞪眼地喝斥。
“……”
趙子龍邊喝茶邊默默聽著,並不插言。
他發現,登州官紳對鄭芝龍的態度頗為複雜,既有畏懼,又有依賴,更有幾分士大夫對武人,尤其草莽出身,更是受到眾人的輕視鄙夷。
這種矛盾的心態,或許可以加以利用。
就在這時,旁邊一個一直沉默寡言、麵容清臒的中年文士忽然低聲對同伴歎道:“…..聽聞洪亨九洪承疇的字)在陝西剿寇,雖然連戰連捷,卻也步履維艱,糧餉供應不上,士卒也因長期作戰疲憊不堪,長此以往,情形恐怕不太樂觀啊……”
洪亨九?洪承疇!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趙子龍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這可是明末堪稱頂級的帥才,雖然後來投降了清廷,反過來對付明朝,在個人品德上有虧,但這個人的能力確實很強,在政治、軍事上都頗有建樹。
如今,他正在西北與農民軍苦戰,聽這文士的口氣,似乎還與洪承疇有些淵源?
趙子龍不動聲色地端起酒杯,湊近那中年文士,搭話道:“這位先生剛才提到洪亨九洪公,那可是我一直很敬佩的一位名帥。”
“剛才聽先生說起陝地,可是熟知當地局勢?在下遊學至此,對各地民情風物頗感興趣,還望先生多多教教小子。”
那中年文士見趙子龍氣度不凡,談吐文雅,便也放下了些許戒備,拱手道:“不敢當不敢當,鄙姓陳,曾在陝地當過幕僚,所以對洪公的事跡也知道一些。洪公確是乾才,奈何…..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兩人便就陝西局勢低聲交談起來。
趙子龍憑借遠超越時代的宏觀視角,以及對明末農民戰爭大勢的了解,偶爾幾句點評,都切中要害,讓這位陳先生大為驚訝,驚為天人。
“趙公子見識非凡,絕非尋常書生!”
陳先生讚歎道:“可惜洪公遠在陝西,否則一定會賞識公子之才。”
趙子龍微微一笑,心中卻在想著:洪承疇這家夥確實是個頂尖人才,但此人誌向高遠,心思深沉,絕非曹文詔一介直爽的武人那樣容易結交。目前階段,與其想著收服洪承疇,倒不如先穩住這位陳先生,和他搞好關係,以後如果有機會再通過他結識洪承疇。
通過陳先生,趙子龍還得知,現在在登萊一帶負責協調糧餉、頗有實權的,是一位姓孫的兵備僉事,名叫孫傳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