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的燈光白得有些刺眼,空氣雖然依舊彌漫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卻遠比停屍房內那股混合著腐朽的死氣要清新得多。
丹陽子,或者說林楓,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跟在那個依舊絮絮叨叨的管理員身後,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腳下的塑料拖鞋不知管理員從哪找來給他的)啪嗒啪嗒地敲擊著光潔的地磚,聲音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
“你說你這孩子,看著挺俊俏,怎麼病得這麼重還亂跑?停屍房那是能瞎逛的地方嗎?多晦氣!”管理員一邊走一邊回頭數落,語氣裡帶著後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對眼前少年容貌的驚歎,“你是哪個科的病人?我送你回去。”
“我……我不太記得了。”丹陽子低著頭,聲音沙啞而微弱,完美扮演著一個神誌不清的重病患者,“頭很暈……隻想出去透透氣。”
他必須離開醫院。留在裡麵,一旦被帶去檢查,他這一身詭異的傷勢正在被仙元緩慢修複的胸口塌陷、後腦淤血)和完全對不上號的病曆,立刻就會穿幫。
“透氣?你這身子骨能去哪透氣?”管理員皺眉,但看著少年那蒼白如紙、仿佛一碰就會碎掉的脆弱模樣,又不忍心苛責,“算了算了,我先帶你去急診那邊讓醫生看看,你這臉色太嚇人了。”
去急診?絕對不行!
丹陽子心中一緊,正飛速思考著該如何應對,幾人已經拐過一個彎,來到了醫院一樓的大廳。
雖然已是淩晨,但醫院大廳依舊燈火通明,隻是比白日裡安靜許多。零星有幾個麵露疲憊的家屬坐在長椅上打盹,掛號窗口緊閉,隻有急診科的指示牌亮著燈。
就在此時,一陣冰冷的、帶著濃鬱負麵氣息的穿堂風從大廳的旋轉門處吹了進來。
管理員打了個哆嗦,嘀咕道:“怎麼突然這麼冷……”
而丹陽子的仙魂卻猛地一顫,豁然抬頭!
他的感知遠比凡人敏銳得多!這陣風裡,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卻讓他靈魂都感到厭惡和警惕的氣息——那是煞氣!而且是最低級、最混亂的那種,仿佛無數負麵情緒和殘魂碎片混合而成的渣滓!
與此同時,他眼角餘光瞥見,大廳角落的陰影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那是一片模糊的、人形的黑影,沒有清晰的五官和四肢,更像是一團凝聚不散的黑色煙霧,散發著絕望、冰冷、怨毒的氣息。它貼著牆壁,緩緩地、無聲無息地向著一個正靠在長椅上打瞌睡的中年男人飄去!
煞靈!
丹陽子認出了這東西。這是在陰氣、煞氣極重的地方,由殘魂怨念彙聚而生最低等的邪祟,沒有靈智,隻有吞噬生靈陽氣本能的能量體。在仙界,這種玩意兒連靠近南天門的資格都沒有,巡天天兵一口氣就能吹散成千上萬。
但在這裡,在這個靈氣匱乏的凡間,它卻是真實存在的威脅!尤其是對陽氣虛弱、時運低迷的凡人而言,一旦被其纏上,輕則大病一場,重則陽氣被吸乾,一命嗚呼!
那打瞌睡的男人,印堂發黑,顯然近期時運不濟,正是這類煞靈最喜歡的目標!
管理員毫無所覺,還在拉著丹陽子往急診方向走:“快走吧,讓醫生給你……”
“等一下!”丹陽子猛地停下腳步,聲音雖然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急切。
“怎麼了?”管理員疑惑地回頭。
丹陽子沒有理會他,他的目光死死鎖定著那團越來越靠近中年男人的模糊煞靈。仙魂深處的本能讓他無法對這種邪祟害人的行徑視若無睹!
更何況,這煞靈的出現,印證了他之前的感知——這個世界,因為那“三元煞劫”,已經開始變得不正常了!
怎麼辦?
他此刻仙元枯竭,身體重傷,連走路都困難,更彆提施展什麼像樣的法術了。
那煞靈似乎察覺到了生人的注視,蠕動停頓了一下,扭曲的“頭部”位置,仿佛有兩道空洞邪惡的目光,朝著丹陽子這邊“看”了過來。
一股冰冷的惡意瞬間籠罩了丹陽子!
管理員似乎也感覺到了不對勁,打了個寒顫,左右張望:“咦?怎麼突然冷得厲害……”
就在這瞬間,那煞靈似乎被生人的氣息刺激,放棄了那個打瞌睡的男人,猛地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朝著距離更近、而且看起來更加“可口”仙魂對於邪祟而言是大補)的丹陽子撲了過來!
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啊!什麼鬼東西?!”管理員終於看到了那團模糊扭曲的黑影,嚇得尖叫一聲,猛地向後跳去,一屁股摔在地上,手腳並用地向後爬,臉色煞白。
丹陽子瞳孔驟縮!
躲不開!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可能躲開!
危急關頭,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了右手,將體內那僅存的、正在艱難運轉《蘊靈法訣》的、微弱到極致的仙元,連同著那一絲剛剛恢複少許、用於感知的神念,毫無保留地、粗暴地壓縮、凝聚於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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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腦海中隻有一個最簡單、最直接的念頭——那是源自看守八卦爐三百年的本能!
火!
焚儘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