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寒風,如同冰冷的刀子,刮在臉上,穿透身上那件單薄的白色裹屍布此刻在旁人眼中或許更像一套古怪的病號服),直往骨頭縫裡鑽。
丹陽子——林楓——踉蹌地走出醫院大門,踏入這片被血色月光籠罩的、陌生的凡間世界。
身後的醫院大樓如同一個巨大的、沉默的怪獸,散發著冰冷和消毒水的氣息。而身前,是空曠的街道,路燈昏黃的光線與天上那輪不祥的血月之光交織,投下幢幢詭影。偶爾有車輛帶著引擎的低吼飛速駛過,車燈拉出長長的光帶,旋即又消失在街道儘頭,留下更深的寂靜。
他扶著醫院外圍冰冷的圍牆,一步步艱難地挪動。每走一段距離,就不得不停下來喘息,依靠著牆壁或路燈杆休息。胸口依舊悶痛,雙腿如同灌了鉛般沉重。方才為了對付那煞靈而強行催發仙火,幾乎耗儘了他所有的力量,此刻虛弱感如同潮水般反複襲來,比剛從停屍房爬出來時更甚。
他現在急需一個安全、溫暖的地方休息,恢複力量。
家?
屬於林楓的記憶碎片浮現出一個地址:位於天南市老城區的一個破舊筒子樓,租金便宜,環境嘈雜。那裡有他病重的母親。
回去嗎?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不能回去!至少現在不能!
以他此刻這副模樣——穿著疑似病號服的古怪衣服,渾身冰涼,臉色蒼白得像個鬼,身上還帶著傷——回去隻會嚇壞那個本就病弱的女人。他根本無法解釋這一切。難道要說自己死而複生,還變成了一個會放小火苗的……怪物?
更何況,記憶中那個“家”,似乎也並不安全。原主林楓的那些麻煩,那些欺辱他的混混,恐怕都知道他的住處。他現在狀態極差,毫無自保之力,若是被堵在家裡,後果不堪設想。
他必須另尋去處。
可是……去哪裡?
身無分文……哦,不對。他摸了摸褶皺裡那乾癟的錢包,裡麵還有不到五十塊錢。這點錢,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能做什麼?
屬於丹陽子的仙魂對此毫無概念,而林楓的記憶則告訴他:或許能買點吃的,或者……在最便宜的網吧捱過一晚?
正當他茫然四顧,不知該往何處去時,一陣強烈的、前所未有的感覺猛地從腹部傳來。
那是一種空泛的、痙攣般的抽搐感,伴隨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虛弱和渴望,迅速席卷全身,甚至讓他眼前微微發黑。
這是……?
丹陽子愣住了,下意識地捂住腹部。
饑餓?
是了,饑餓!
這種感覺對他而言,實在是太陌生、太遙遠了!
在仙界,他是仙魂之體,餐風飲露,吸納天地靈氣便可維持存在,早已辟穀不知多少歲月。即便偶爾品嘗仙果瓊漿,那也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或增進修為,而非生存必需。
而如今,他寄居在這具凡胎肉體之中。這身體重傷未愈,又經曆了連番折騰、能量消耗巨大,此刻急需最基礎的能量補充——食物!
仙元可以緩慢修複傷勢,卻無法完全替代最基礎的生理需求。
這種源自生命最底層的、最原始的渴望,如此強烈,如此不容忽視,粗暴地提醒著他——你現在是一個凡人,一個會餓、會冷、會痛、會死的凡人!
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和屈辱感再次湧上心頭。
他,堂堂仙童,竟會淪落到被“饑餓”這種凡俗欲望所驅使的地步!
然而,腹中那越來越強烈的空泛感和痙攣般的抽痛,卻由不得他保持仙家的高傲和體麵。
必須找點吃的!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探針,迅速掃過街道兩旁。
淩晨時分,大部分店鋪早已關門歇業。隻有遠處街角,一個亮著紅色燈箱的招牌,在血月下顯得格外醒目——“24小時便利店”。
便利店?記憶中,那似乎是出售各種即時食物和日常用品的地方。
他攥緊了口袋裡那幾張皺巴巴的紙幣,如同攥著救命稻草,一步一步,朝著那盞紅色的燈火挪去。
推開玻璃門,門上掛著的風鈴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便利店內燈光白亮,貨架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商品,許多包裝花花綠綠,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式。一個穿著製服的年輕店員正趴在收銀台後打盹,被風鈴聲驚醒,睡眼惺忪地抬起頭。
當看到走進來的丹陽子時,店員明顯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驚豔和疑惑。
眼前的少年臉色蒼白得過分,嘴唇甚至有些缺乏血色的乾裂,穿著一身……呃,像是從哪個醫院跑出來的寬大舊衣服?但即便如此,也難掩那副驚為天人的精致容貌和某種難以形容的、脆弱又疏離的氣質。
“歡……歡迎光臨。”店員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聲音都放輕了些。
丹陽子沒有回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腹中那股強烈的饑餓感所占據。他艱難地挪到貨架前,目光掃過那些包裝各異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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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包?餅乾?火腿腸?……記憶碎片提供著信息,但他毫無概念,不知道哪種能最快、最有效地緩解那折磨人的饑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