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形大殿內,時間仿佛凝固。
塵埃在從殿頂裂隙透下的、不知來源的微弱光柱中緩緩浮沉,無聲無息。那株枯死古樹中心的乳白光華,如同擁有生命般緩緩搏動,每一次明滅,都讓殿內那令人心神寧靜的奇異氣息濃鬱一分,驅散著從外界滲透進來的死寂與陰寒。
丹陽子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金身膝上那卷晶瑩如玉的貝葉經書——《菩提心印》之上。僅僅是注視著那四個古梵文字,他識海中便仿佛有清泉流淌,諸多因逃亡和傷勢帶來的焦躁、恐懼情緒都被悄然撫平,思維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通透。
這絕非尋常典籍!很可能是這“寂滅禪境”未被毀滅時,最為核心的傳承之一!
他強壓下立刻上前取經的衝動,深吸一口氣,先是運轉《歸元訣》,默默調理著因空間穿梭和僧傀追殺而再次動蕩的氣血與靈力。左肩那被寂滅波紋擦過的傷口,依舊傳來針紮般的刺痛和生機流逝的虛弱感,但在往生花殘餘力量和此地寧靜氣息的雙重作用下,惡化之勢已被遏製。
同時,他謹慎地放出神識,如同最細微的觸須,緩緩掃過整個大殿。
大殿牆壁上的壁龕空空蕩蕩,積滿了厚厚的灰塵,似乎裡麵的東西早已在漫長歲月中被取走或毀掉。那株枯死的古樹,除了樹心那點奇異的乳白光華外,再無任何能量波動,仿佛所有的精華都已內斂其中。
最後,他的神識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具琉璃金身。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一絲一毫的生命氣息,確確實實是一具坐化的金身。然而,當他的神識觸及金身時,卻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萬古不變的禪定與慈悲意境。金身內部,仿佛是一片浩瀚而寧靜的金色海洋,深邃無垠,卻又溫和包容,沒有絲毫攻擊性。
那卷《菩提心印》貝葉經,就平靜地放置在金身膝上,沒有任何禁製光芒,仿佛隻是等待著有緣人來取。
如此重寶,就這般毫無防護地放在這裡?
丹陽子心中警惕更甚。他回想起渡厄僧的警告,藏經閣內禁製無數。眼前這看似毫無危險的一幕,或許才是最大的陷阱。
他目光閃動,沒有直接用手去拿,而是再次運轉起《歸元訣》,將自身那平和、中正、包容的道韻氣息,緩緩向金身和貝葉經籠罩而去。同時,他懷中的《歸墟》殘卷也再次傳來清涼氣息,與歸元道韻交織,仿佛在探尋著此地的“歸寂”之理。
就在他的道韻氣息觸及貝葉經的刹那——
“嗡……”
整卷貝葉經突然無風自動,輕輕翻開了第一頁!
沒有文字,隻有一片朦朧的、如同蘊含了宇宙星空的混沌光華從書頁上流淌而出,瞬間將丹陽子的神識吸入其中!
丹陽子渾身一震,意識再次脫離肉身,投入了一片奇異的意境空間。
這裡無天無地,無光無暗,隻有無數細微、璀璨、如同智慧火花般的光點在閃爍、生滅。每一個光點,都仿佛是一種感悟,一種智慧,一種對“心”的理解。
他“聽”到了一個平和而充滿智慧的聲音,直接在心神中響起,闡述著“菩提”之義,解說“心印”之妙。這並非具體的修煉法訣,而是一種直指本心、明心見性、開啟眾生本具之智慧與慈悲的無上心法!
它不修靈力,不煉神魂,隻修一顆“菩提心”。心量廣大,包容萬物,智慧自生,可照破無明煩惱,可度一切苦厄。
這《菩提心印》的奧義,與《歸元訣》那中正平和、包容萬象的道韻,竟隱隱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在心境與智慧的層麵,更為高深和直指核心!
丹陽子沉浸在這無上心法的奧妙之中,如癡如醉。他感覺自己的道心在這智慧的洗禮下,被進一步淬煉、升華,許多以往修煉中的疑惑、心境上的滯礙,都豁然開朗。甚至連體內那頑固的空間異力,在這片智慧光點的照耀下,都似乎變得溫順了一絲。
不知過了多久,那浩瀚的智慧光點開始緩緩彙聚,最終在他意識中,凝聚成了一枚複雜無比、蘊含著無儘玄妙的透明心印,深深烙印在他識海的最深處。
《菩提心印》的傳承,成了!
當他意識回歸肉身,睜開雙眼時,發現那卷貝葉經已經恢複了平靜,依舊合攏著放在金身膝上,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他知道,真正的傳承,已經在他心中。
他再次看向那具琉璃金身,眼神中充滿了敬意。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對著金身,鄭重地行了三個大禮。
“晚輩丹陽子,蒙前輩賜法,感激不儘。必不負菩提心印,持正念,行善舉。”
禮畢,他直起身,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想要將那卷作為載體的貝葉經收起。如此寶物,留在此地,若被邪魔所得,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貝葉經的瞬間——
那具一直毫無動靜的琉璃金身,那雙一直微闔的眼睛,竟緩緩地……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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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沒有瞳孔,隻有一片純淨、慈悲、洞徹世事的金色佛光!
一股溫和卻浩瀚無邊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個大殿!
丹陽子動作僵住,渾身血液仿佛凝固,連思維都停滯了刹那!
金身……活了?!
不,不是活了。那金身依舊沒有生命氣息,但一種殘留的、強大的意誌,蘇醒了!
那雙金色的佛眼,平靜地“看”著丹陽子,一個充滿禪意與寂滅氣息的宏大意念,直接在他心中響起:
“傳承已授,因果已結。此間之事,已了。”
“去吧。帶著菩提心,離開寂滅禪境。”
“切記,心印所指,即是汝道所在。”
話音落下,金身眼中佛光緩緩收斂,再次閉合。整個琉璃身軀,開始散發出柔和的金色光點,如同風中沙堡,從頂部開始,緩緩消散、化作虛無。
與此同時,那株枯死古樹中心的乳白光華,也驟然亮起,投射出一道純淨的光柱,籠罩住丹陽子!
一股強大而溫和的空間傳送之力,包裹住他全身!
這一次的傳送,平穩而迅速,沒有絲毫痛苦。在光柱中,他最後看了一眼那正在消散的金身和古樹,心中充滿了震撼與明悟。
光芒一閃,他的身影徹底從大殿中消失。
在他離開後,整座環形大殿,連同那株古樹,也如同完成了最後的使命,開始無聲無息地坍塌、湮滅,最終化為這片死寂廢墟的一部分,再無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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