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水廠的第三淨化車間,如同被戰火洗禮過的廢墟。爆炸引發的火災已被部分控製,但濃煙依舊刺鼻。扭曲的管道、炸裂的濾罐、滿地狼藉的彈殼和觸目驚心的血跡,無聲地訴說著不久前這裡發生的慘烈火拚。警方拉起的警戒線外,警燈閃爍,人影幢幢。
然而,這種大規模的搜救和勘察行動,在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後,卻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驟然掐斷。
“什麼?收隊?林隊,這……”一個年輕警員難以置信地看著臉色鐵青的林劍南。
“執行命令!”林劍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他的拳頭緊握,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所有人員,立刻撤離現場!法醫隻帶走確認死亡的屍體,現場封鎖,但……不予深入調查!”
命令來得突兀而詭異。警員們麵麵相覷,但隻能服從。警車和救護車陸續撤離,隻留下少數人在外圍設立封鎖線,禁止任何無關人員靠近。原本喧囂的廠區,迅速陷入一種死寂,隻有夜風吹過破洞的嗚咽聲,顯得格外陰森。
市局大樓,林劍南像一頭暴怒的雄獅,徑直衝向副局長辦公室,連門都沒敲就闖了進去。
“為什麼?!”他低吼著,將帽子狠狠摔在辦公桌上,“第七水廠!自動武器!爆炸!這是禾城幾十年未有的惡性案件!為什麼叫停調查?!那些死傷的人是誰?失蹤的人又在哪裡?上頭到底在怕什麼?!”
副局長是一位頭發花白、麵容疲憊的老者,他並沒有責怪林劍南的失態,隻是默默地將一份帶有高級彆加密印章的文件推到他麵前。
“劍南,看看吧。不是怕,是命令。‘涉及高度國家安全機密,由專門部門接管,地方警力不得乾預,嚴禁泄露任何信息。’”副局長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無力感,“簽字的是……部裡直接下的令。”
林劍南看著那份文件,上麵的紅色印章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眼睛生疼。他所有的憤怒、所有的職業信念,在這一紙冰冷的命令前,被擊得粉碎。他明白了,這場火拚的水,深得超乎他的想象,深到足以讓正常的法律和秩序為之讓路。
“那我的線人呢?那幾個孩子呢?!”林劍南的聲音沙啞,帶著最後一絲希望。
副局長搖了搖頭,目光避開了他:“現場初步清理,發現多具身份不明的男性屍體,部分有武器。沒有……沒有發現未成年人的遺體。但是……有一個叫張國龍的學生,據說是報案稱朋友失蹤才去的那附近,目前……失聯了。”
臨時安全屋內,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
唐孝天和占東互相包紮著傷口,兩人都掛了彩,占東的肩膀用繃帶吊著,臉色蒼白。他們僥幸從水廠逃脫,利用對地形的熟悉和夜色的掩護,躲過了後續的搜查,狼狽不堪地回到了這裡。
但是,張國龍沒有回來。
通訊始終中斷。占東冒險用備用電話聯係了張國龍的家人,得到的回複是:張國龍昨晚說去同學家複習,徹夜未歸,手機打不通,已經報警了。
“龍哥……龍哥他……”李天亮的聲音從電話免提裡傳來,帶著哭腔和難以置信的顫抖。他因為受傷住院,躲過了一劫,卻要承受兄弟失蹤的痛苦。
唐孝天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漸亮的天空。他的手上還沾著已經乾涸的血跡,有的是他自己的,有的是那個臉譜人的……而掌心那枚冰冷的“火種”芯片,此刻卻重得讓他幾乎無法承受。
是他……是他提議去水廠的……是他最後決定要上去找龍哥……可是,龍哥卻不見了。如果當時他們選擇從地下通道離開,會不會……會不會龍哥就不會……
巨大的內疚、恐懼和無力感像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們所追尋的“真相”背後,是何等殘酷和強大的力量。這種力量可以輕易地讓一場惡性火拚“消失”,可以讓一個活生生的人人間蒸發。
與此同時,在一間隱秘的會客室內。
張雲東臉色慘白,身上也纏著繃帶,他損失慘重,帶去的心腹折了大半。
“李先生……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警察怎麼突然撤了?”他心有餘悸,又帶著一絲僥幸。
李青傑慢條斯理地品著茶,淡淡道:“不該問的彆問。你隻需要知道,事情還在掌控之中。你的損失,我會補償。至於那個失蹤的學生……倒是有點意思。”
張雲東不敢多問,但眼中閃過一絲貪婪:“那……‘火種’……”
“那不是你該惦記的東西。”李青傑瞥了他一眼,目光冰冷,“做好你該做的事,看好你的地盤。下次,彆再這麼蠢了。”
張雲東悻悻離去後,李青傑走到窗邊,看著蘇醒的城市。
“芯片被唐孝天帶走了……張國龍失蹤……有意思。”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壓力還不夠,還需要再加一把火。‘火種’需要極致的情緒才能徹底激活……恐懼、悲傷、內疚……這些都是很好的燃料。
安全屋裡,唐孝天緩緩攤開手掌,那枚透明的“火種”芯片在晨曦中反射著微弱的光。
“都是因為它……”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
占東按住他顫抖的肩膀,眼神雖然疲憊,卻依舊堅定:“孝天,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龍哥隻是失蹤,不一定……我們要把他找回來!而這東西,”他指著芯片,“現在可能是我們唯一的籌碼和線索。”
但信任的基石已經出現了深深的裂痕。警方不可信,上級的力量深不可測,對手無所不用其極。張國龍的失蹤,像一根毒刺,紮在每個幸存者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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