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站在一旁，聽得眼睛發亮，補充道：“公子教我時說，繡的時候得盯著正反兩麵，左手在反麵托著布，右手下針要‘準’，比如繡花蕊的金線，得從正麵的‘蕊心’紮進去，反麵的‘蕊心’穿出來，這樣兩麵的花蕊才會對齊。”
劉娘子放下繡片，重新看向我的眼神裡多了幾分鄭重：“這技法若是傳開，怕是要讓整個繡行都變個天！公子肯將這般絕技告知阿禾，又帶她來見我，是真心想讓她有個立身之本？”
我頷首，語氣誠懇：“阿禾有天賦，更肯下苦功。這雙麵繡雖難，卻能讓她憑手藝站穩腳跟，不必再受旁人欺辱。劉娘子是行家，若肯收她為徒，教她些配色、構圖的門道，再加上這雙麵繡技法，日後她定能獨當一麵。”
劉娘子拿起繡片，又細細看了一遍，忽然笑出聲：“老身今日真是開了眼！阿禾這孩子，不僅繡活好，性子也穩。這般好徒弟送上門，我若不收，倒成了傻子。”
她看向阿禾，語氣溫和下來，“你這繡片，針腳穩、靈氣足，老身收你了。往後跟著我，除了構圖配色，老身還能教你怎麼把這雙麵繡用到屏風、荷包上，保準讓你有飯吃、有尊嚴。”
我拿出其他刺繡技法，遞給劉娘子！
劉娘子眼睛又是一亮……
劉娘子接過刺繡技法，翻看了幾頁，“還有雙麵異繡，這也記錄的太詳細了！”
劉娘子越看越激動，她手指捏著紙頁邊緣，指腹都因用力而泛了紅，翻頁的動作又急又輕，生怕蹭壞了紙上的字跡。
看到“雙麵異繡·貓狗對戲圖”那頁時，她猛地停住，嘴唇動了動，好半天才發出聲音：“這、這連‘分線藏色’的法子都寫了！你看這裡——繡貓的白毛要用‘劈絨繡’，劈成八絲細絨才顯蓬鬆；繡猴的棕毛卻要‘纏針繡’，每針繞半圈才夠粗糙有勁兒，連兩種針法怎麼在同一處底料上銜接，都標得明明白白！”
她抬頭時，眼眶竟有些發紅，握著紙頁的手輕輕晃了晃：“老身十年前就想試著繡‘雙麵異景’，可總卡在正反配色打架、針腳互相頂破底料，為此廢了十幾塊好料子。如今看這技法，才知道問題出在‘隔線襯底’——原來在正反圖案交界的地方，得用細棉線在底料夾層裡悄悄襯一層，既不影響兩麵繡線，又能穩住針腳！”
說著，她拉過阿禾的手，把紙頁按在兩人中間，聲音都發顫：“阿禾，你可知這技法有多金貴？尋常繡坊裡，能會‘雙麵同繡’的已是老師傅，‘雙麵異繡’的訣竅更是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公子竟把這些都寫下來給你，你往後可得把這紙當寶貝護著，一針一線都要練紮實，彆辜負了這份心意！”
阿禾用力點頭，指尖輕輕撫過紙上畫的針法示意圖，眼眶也熱了：“劉娘子放心，我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練，定把這些技法都學會。”
劉娘子又看向我，語氣裡滿是敬佩：“公子不僅懂繡活，還肯把這般絕技公之於人，這份胸襟，老身佩服！有這技法在，再加上阿禾的天賦，不出三年，她定能成咱們鎮上乃至州裡的繡活名師！”
我聽劉娘子這樣說，心裡安定了許多。
“這還有這麼多其他刺繡技法，多謝公子慷慨相贈啊！”劉娘子看著其他刺繡技法，又驚訝了！
“我也用不到這些，交給你們，我放心！”我又接著把阿禾家裡的情況如實與她說了，劉娘子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以後阿禾不僅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女兒，這繡坊就是她家。你放心，誰也不能欺負她。”
我聞言心中一暖，對著劉娘子拱手作揖：“有您這句話，我便徹底放心了。阿禾能遇著您，是她的福氣。”
阿禾站在一旁，手指緊緊攥著衣角，眼眶早紅了一圈，聲音帶著幾分哽咽：“琪哥哥、小七妹妹，你們真要走了嗎？”
小七上前拉住她的手，晃了晃：“姐姐，等事情辦完了，肯定會回來找你！到時候我還要看你繡的雙麵異繡，看看是不是比畫兒還好看！”
我從懷中取出一小錠銀子，遞到阿禾手裡：“這銀子你拿著，先添幾件合身的衣裳，往後跟著劉娘子學手藝，有難處就跟劉娘子說，不必客氣。”
阿禾連忙擺手，把銀子往回推：“公子，我不能要您的錢，您已經幫了我太多了……”
“拿著。”我把銀子按回她掌心，語氣溫和卻不容推辭，“這不是施舍，是我這個‘哥哥’給你的念想。等下次見你，我要看到你穿新衣裳，繡出更棒的繡品，才算沒白幫你。”
劉娘子也在一旁勸：“阿禾，公子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往後好好學繡活，就是對公子最好的報答。”
阿禾這才含淚收下，指尖反複摩挲著銀子，像是要把這份溫度記在心裡。
我牽過小七的手，又看了眼阿禾，叮囑道：“照顧好自己，跟著劉娘子好好學，彆再像以前那樣怯生生的，你有手藝在身，本該抬頭做人。”
“嗯！”阿禾用力點頭，淚珠終於落了下來，“琪哥哥、小七妹妹，路上一定要小心，我、我會等著你們回來的！”
劉娘子拍了拍她的背，對我們道：“公子放心趕路，阿禾這邊有我。等你們回來，老身讓阿禾給你們繡兩副平安符，保你們一路順遂。”
我笑著應下，牽著小七轉身走向門口。小七頻頻回頭，揮著小手喊：“阿禾姐姐，我們很快就回來！”
阿禾站在繡坊門口，一直望著我們的背影，直到我們牽馬拐過街角，再也看不見，才在劉娘子的輕聲安慰下，慢慢退回了繡坊。
“哥哥，你真了不起！”我騎上馬，小七側坐在我身前，她一把抱住我，認真的說道。
“怎麼忽然這麼說？”我問她，這小妮子可伶俐了！
“哥哥，你先救了我，又救了張小姐，這會又幫了阿禾姐姐。哥哥，是個大英雄。”小七眼裡都是崇拜和驕傲。
我心裡也一樂，我是嗎？我是大英雄嗎？
不夠，還不夠，這世上的苦難遠不止這些，還遠遠不夠。
我輕輕刮了小七的鼻梁，笑著摸摸她的頭，這話聽起來挺受用的。
“駕！”我雙腿一夾，朝州衙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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