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搓著手,又瞟了眼桌上的銀子,湊近了些:“要說他們常待的地方,無非是東市後的破廟,或是西城牆根的草棚。尤其那破廟,一到夜裡能窩十幾個娃,領頭的跛腳少年就住在那兒。不過客官可得當心,他們抱團得緊,廟裡還藏著幾個成年的‘眼線’,專盯著過往行客呢。”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您若真要去,最好等日頭落了再去,白日裡他們多在外遊蕩,不好找。”
“多謝小二。”我把銀子遞給他。
“阿蘭,我們走。”我喚張小姐離開。
“公子,我們現在去找他們嗎?”張小姐問道。
“我們先去客棧。”我帶張小姐去了客棧,要了一間客房。
“你在房中休息,哪也彆去。我出去看看。”我安頓好張小姐。
張小姐囑咐我小心些,我就出門了!
我先騎馬去了東市後的破廟。
日頭剛偏西,街市的喧囂漸漸淡了些,越往東邊走,房屋越發低矮,最後竟露出片荒僻的空地,孤零零立著座塌了半角的廟宇。
廟門早沒了蹤影,隻剩兩尊風化的石獅子歪斜地守著,身上爬滿了青藤。
我勒住馬,遠遠看見廟簷下曬著些破布,牆角堆著枯枝,卻不見半個人影。
剛要下馬,忽聽身後有細碎的響動,回頭時,隻瞥見牆根後閃過個灰撲撲的影子,快得像隻受驚的耗子。
我故意放重腳步走進廟內,蛛網蒙著斷碑,神龕上的泥塑早沒了腦袋。
角落裡堆著些乾草,隱約能看出是鋪過的床鋪,草堆邊散落著幾塊啃剩的餅渣——果然有人住過。
正打量著,梁上忽然“吱呀”響了聲,抬頭見隻破碗懸在半空,晃了兩下,“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這動靜驚得牆後又竄出個小乞丐,也就七八歲的模樣,手裡攥著根木棍,瞪著眼睛看我。
“你是誰?來這兒做什麼?”他聲音發顫,卻梗著脖子不肯退。
我蹲下身,儘量讓語氣平和些:“我來找你們領頭的,昨日你們拿了我的包袱,裡麵有些東西對我很重要。”
小乞丐抿著嘴不說話,忽然吹了聲口哨,周圍的草堆裡、斷牆後竟陸續冒出四五個孩子,個個手裡都攥著石頭木棍,警惕地圍成個圈。
為首的是個跛著腳的少年,約莫十三四歲,正惡狠狠地盯著我:“想要回東西?先問問我們手裡的家夥!”
我攥緊了腰間的佩劍,卻始終沒有拔出。
這些孩子雖搶了包袱,眼底卻藏著怯意,那跛腳少年握木棍的手都在發顫,不過是硬撐著罷了。
“我隻要回我的東西,”我放緩聲音,目光掃過他們凍得發紅的耳朵,“包袱裡的銀子你們可以留下,我隻要裡麵的信件和一塊玉佩。”
跛腳少年咬著牙,剛要再說些什麼,廟外忽然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那聲音落地無聲,卻讓孩子們瞬間變了臉色,方才還緊繃的架勢頓時鬆了,一個個垂手站著,竟透出幾分畏懼來。
我猛地回頭,隻見廟門口立著個黑衣人,鬥笠壓得極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截蒼白的下頜。
他身形頎長,腰間懸著柄沒有劍穗的短劍,周身氣息冷得像冬日的冰。
“先生。”跛腳少年率先低下頭,聲音裡沒了方才的戾氣,反倒帶著些惶恐。
其他孩子也跟著鞠躬,連那最小的孩子都攥著木棍,規規矩矩地垂著眼。
黑衣人沒看他們,隻抬了抬手。
那動作極輕,孩子們卻如蒙大赦,互相拉扯著往後退,眨眼就鑽進斷牆後的陰影裡,連掉在地上的破碗碎片都沒敢撿。
廟內頓時靜了,隻剩風吹過破窗欞的嗚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