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漕船行至三門峽,水流陡然湍急,船身如一片枯葉在浪濤中起伏。
蘇墨正憑欄測算水情,忽然皺眉:“水下有暗流,船速不對勁。”
話音未落,船底傳來“咚”的巨響,像是撞上了礁石,卻見船身竟在緩緩下沉。
“是鑿船!”九皇子拔刀衝到船尾,果見兩名黑衣人正舉著鑿子猛鑿船底,江水已漫過腳踝。
我飛身踹開黑衣人,長劍刺入船板穩住身形,卻見水麵浮起數十個黑色皮囊,皮囊破裂處湧出刺鼻的油脂——竟是火油。
二師兄的聲音在對岸傳來,帶著嘲弄:“七殿下,黃河九曲,這便是你們的葬身之處!”
宋錦秀迅速解下腰間玉佩,月光石在火光下泛著冷光:“蘇師兄,借笛一用!”
蘇墨將竹笛拋來,她接住時指尖已凝起內力,笛聲破空而出,竟在水麵激起漣漪,火油被震得四散,一時燒不起來。
“破釜沉舟!”我低喝一聲,體內雙功交融的內力催至極致,長劍橫掃,竟將船尾的木板劈成數塊。
“九弟,帶宋姑娘上救生筏!”
九皇子雖急卻不亂,拽著宋錦秀跳上筏子。
我與蘇墨斷後,他以竹笛布下迷陣,延緩黑衣人靠近,我則借著浪勢躍出船身,長劍如蛟龍探水,直取岸邊指揮的二師兄。
“你敢!”二師兄揮劍格擋,卻被我劍上裹挾的黃河浪濤之力震得連連後退。
我踏浪而行,劍尖始終不離他咽喉三寸:“勾結藩王,通敵北狄,你可知罪?”
他忽然慘笑:“我本想奪回宋家榮耀,卻被他們當槍使……”
話音未落,一支冷箭從暗處射來,竟是衝著他心口。
我側身擋在他身前,長劍卷住箭羽,反手擲向暗處,隻聽一聲悶哼,射箭人已墜崖。
“為何救我?”二師兄愣住。
“秋收將至,天下需要真相,而非自相殘殺。”我收劍回鞘,浪濤拍打著礁石,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衣袍。
蘇墨已引著救生筏靠岸,宋錦秀遞來乾糧:“前麵便是孟津渡口,過了河,鄭州就在眼前。”
九皇子望著漸漸沉沒的漕船,忽然道:“七哥剛才踏浪的樣子,像極了話本裡的河神。”
我望著奔騰的黃河水,忽然明白,所謂力量,從不是一味殺伐,而是在濁浪中守住航向的清醒。
夜色漸深,四人沿著河岸前行,月光在水麵鋪成銀路,指引著我們,走向黑鬆嶺,走向那場決定秋收安寧的終局。
漕船在孟津渡口靠岸時,天剛蒙蒙亮。
鄭州城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城牆上的“鄭”字旗被風扯得獵獵作響,帶著北方城池特有的厚重感。
蘇墨先一步登岸,片刻後回來頷首:“城門守衛如常,沒見藩王私兵的蹤跡,看來他們的注意力全在黑鬆嶺外圍。”
九皇子拎著行囊跳上岸,腳剛沾到黃土就吸了吸鼻子:“這味兒比江南糙多了,不過離黑鬆嶺近了,心裡倒踏實些。”
宋錦秀扶著船舷起身,白衣被晨露打濕了些,指尖理了理衣襟:“外祖父的舊部在鄭州城西開了家車馬行,按約定,該在那裡接應我們換馬。”
進城時,城門官見我們一行四人衣著尋常,隻隨意盤問了兩句便放行了。
鄭州城裡已彌漫著秋收的忙碌氣,糧鋪前堆著新收的穀子,布莊外晾曬著剛染好的秋衣,連挑擔的小販吆喝聲裡都帶著股顆粒歸倉的喜悅。
“若真讓藩王毀了這光景……”九皇子望著街邊嬉鬨的孩童,聲音低了下去。
我拍了拍他的肩,目光掃過街角——那裡有個賣糖畫的老漢,手指在糖板上轉得飛快,畫出的蒼鷹竟與我腰間的劍穗有幾分相似。
他抬眼時與我對視,飛快眨了眨眼,正是靖王安排的暗線記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