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卷宗送進來時,燭火正照著案上那枚鷹喙戒指。
卷宗上的墨跡新鮮,李茂與王博士的供詞疊在一起,字裡行間都透著對那個“鬥篷人”的畏懼。
“兩人供詞對得上,”九弟用指尖劃過“每月初三密會”幾個字,“都說那鬥篷人從不摘帽,說話時總用帕子掩著口鼻,連聲音都像是刻意變過調的。”
他頓了頓,指尖敲在“交易鐵器需按特定紋路鍛打”這行字上,“最蹊蹺的是這個——他們給北狄的鐵器,都要在柄部鑿個極小的三角紋,說是鬥篷人要求的,至於用處,他們也說不清。”
我拿起那枚鷹喙戒指,狼頭下方的紋路在燭火下泛著冷光——竟與供詞裡描述的三角紋隱隱相合,隻是更繁複些。
“看來這戒指的主人,要麼是鬥篷人,要麼與他脫不了乾係。”
“李茂說,鬥篷人每次來都帶著個銅哨,若有急事,就會在鄭州城西的老槐樹下吹三聲。”
九弟翻到另一頁,“王博士則說,他隻負責在國子監傳遞消息,從未見過鬥篷人本人,所有指令都是通過那個灰布雜役轉達的。”
雜役早已在側門被周猛拿下,審出的供詞更讓人心驚——他竟是北狄安插在京城的細作,專門負責聯絡像王博士這樣的“外圍”。
而他口中的“上峰”,同樣是個鬥篷人,隻是腰間總掛著串銀鈴,走路時會發出極輕的響聲。
“銀鈴?”我忽然想起迎客樓後院那隻大木箱,“周猛查過了嗎?”
“查了,箱子裡是些繡著遼地紋樣的綢緞,看著尋常,但若把綢緞對著光看,上麵竟用極細的銀線繡著邊關布防圖,隻是不全。”
九弟眼裡閃過銳光,“看來這鬥篷人不僅要鐵器,還在打探軍情。”
燭火忽然跳了跳,映得戒指上的狼頭像是活了過來。
我將卷宗合上,指尖在封皮上輕輕叩著:“李茂和王博士隻是棋子,真正的大魚,還藏在鬥篷後麵。”
九弟忽然笑了笑,從袖中摸出個小小的銀鈴——是從雜役身上搜出的,與他描述的那串一模一樣。
“七哥你看,這鈴鐺的聲響,和延和院簷角的銅鈴有些像。”他晃了晃鈴鐺,細碎的響聲裡,竟真有幾分熟悉的調子。
我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明白,那些看似無關的線索——鐵器上的紋路、戒指上的狼頭、銀鈴的聲響、迎客樓的綢緞……
早已在暗處織成一張網,而我們,才剛摸到網的邊緣。
“看來得去迎客樓走一趟了。”我將戒指收起。
九弟將銀鈴揣回袖中,眼裡的光比燭火更亮:“正好,軍器監新製的手銃量產了,讓周猛的人多帶幾把,也好讓那些藏在鬥篷下的東西,見識見識厲害。”
夜色漸深,桂香從窗縫鑽進來,混著燭火的暖意,卻驅不散空氣中那股若有似無的寒意。
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
迎客樓的燈籠在夜色裡泛著暖黃,門口掛著的“迎客至”木匾被風刮得輕晃,倒比白日裡多了幾分詭秘。
我與九弟換了身尋常商旅的短打,腰間彆著尋常的佩刀,混在進店的客人裡往裡走。
店小二殷勤地迎上來:“客官打尖還是住店?今兒的醬肘子剛出鍋,要不要來一份?”
九弟往櫃台瞟了眼,櫃上掌櫃正撥著算盤,指節上的老繭比尋常掌櫃厚得多,尤其無名指第二關節處,有個極淡的月牙形疤痕——與雜役供詞裡描述的“鬥篷人隨從”特征對上了。
“住店。”九弟扔出塊碎銀,“要兩間上房,靠後院的。”
掌櫃抬頭時,目光在我們腰間的佩刀上頓了頓,隨即堆起笑:“好嘞!後院清靜,正好給客官歇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