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寒天沒力氣答話，隻含糊地“嗯”了一聲。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些灰白絲束和小顆粒——方才操控修士手臂時，他清楚地“看”到對方胳膊裡的絲束突然擰成了麻花，方方正正的骨塊也錯開了位，就像把好好的木柴硬生生掰成了幾截。
這念頭剛冒出來，胃裡就一陣翻滾，他趕緊彆過臉，不敢再想。
他還不會恢複正常的視覺。
洛數九似乎察覺到他的不適，放慢了腳步，從懷裡摸出個小瓷瓶，倒出粒圓滾滾的藥丸塞進他嘴裡：“含著，能緩點氣。”
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淡淡的草木香順著喉嚨滑下去，身上的酸軟確實輕了些。
戚寒天含混地說了聲“謝了”，眼角的餘光瞥見洛數九手腕上的瑩光——方才沒細看，此刻用那“微觀視域”瞧過去，竟見她皮膚下有無數細小的光點在慢慢遊移，像夏夜落在草葉上的螢火蟲，順著血管的方向慢慢爬，所過之處，那些灰白絲束都顯得精神些。
“你身上……有光。”他下意識說出口，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洛數九愣了愣，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隨即明白過來，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那是靈力在流轉，你現在看什麼都帶著勁兒，彆亂瞧。”
她指尖的溫度落在發頂，暖乎乎的，倒讓戚寒天心裡的不安淡了些。
許小七在旁邊聽著，偷偷咋舌。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位戚哥哥看著軟乎乎的，本事卻邪門得很，連洛姐姐都對他格外上心。
他縮了縮脖子，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方才那清玄修士慘叫時，他好像看見戚寒天眼裡閃過一絲極淡的銀光，快得像錯覺。
三人一路沒再說話，隻踩著晨露往城外走。
霧氣漸散時，已能瞧見城門口的吊橋，橋那頭的官道上，幾匹快馬正朝著城裡跑，馬蹄揚起的塵土在霧裡拖出長長的尾巴。
“是清玄宗的人。”洛數九突然停住腳步，把戚寒天往樹後拽了拽，“看他們的方向，是往聚靈閣去的。想來是發現石室裡的人沒了，派人來追。”
戚寒天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下意識想用那“微觀視域”去看，卻被洛數九按住了肩膀：“我不知你有什麼能力，你現在虛得很，再耗力氣，怕是要暈過去。”
她的手勁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聽著，待會兒若真遇上，你就往林子深處跑，我拖著他們。”
“我不。”戚寒天想也沒想就反駁，聲音不大，卻挺執拗，“我跑了，你怎麼辦？”
他想起昨日聚靈閣外，洛數九把他擋在身後的樣子，又想起方才她塞藥丸時的眼神，心裡突然堵得慌，“我……我還能再用一次那招。”
“胡鬨。”洛數九瞪了他一眼，眼裡卻沒什麼火氣，“你當那本事是街邊的糖人？想用就用？方才你臉色白得像紙，真當我沒看見？”
正說著，官道上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隱約能聽見有人在喊“往這邊搜”。
許小七嚇得腿都軟了，抓著洛數九的衣角直哆嗦：“洛姐姐，要不……咱們躲進林子吧？我知道有條小路，能繞到後山去。”
洛數九點頭，拽著戚寒天就往林子裡鑽。
晨霧在樹影間流動，把三人的腳步聲都吞了進去。
戚寒天被拉著跑，胸口越來越悶，眼前的景象又開始發飄——樹的枝乾在他眼裡變成了纏在一起的粗絲，地上的落葉則是層層疊疊的薄片，連空氣裡的露水都成了無數細小的水珠，在葉片上滾來滾去。
“彆睜眼。”洛數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點急意，“閉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