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河水如凶猛的野獸般瘋狂湧入破船,瞬間淹沒至每個人的腰際。那刺骨的寒意透過濕透的衣物直鑽骨髓,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木船發出最後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開始急速下沉,船體開裂的聲響在狹窄的水道中格外刺耳,伴隨著木材斷裂的劈啪聲,宣告著這艘臨時修補的小船生命的終結。
"抓緊了!船要沉了!"徐逸風的厲喝在狹窄的水道中炸響,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棄船!爬上去!快!"這聲音如同驚雷劈開了絕望,也驚醒了因冰冷河水和極度恐懼而幾乎僵硬的眾人。
徐逸風話音未落,人已如靈猿般縱身而起。他的五指如鐵鉤般精準扣住石壁一處濕滑的凸起,手臂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身體借勢向上疾攀數尺,險險避過腳下洶湧的暗流。冰冷的水珠從他的發梢滴落,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趙莽的反應同樣迅速。這個粗豪的漢子深知此刻猶豫便是死路一條。他怒吼一聲,聲音在洞穴中回蕩:"他娘的,跟這幫龜孫拚了!"一手死死箍住那重傷女子的腰肢,將其幾乎夾在腋下,另一隻粗壯的手臂肌肉虯結,青筋暴起,猛地抓住一塊鐘乳石根部的凹陷處。腳下用力蹬踏濕漉漉的石壁,憑借著蠻橫的體魄和求生本能,竟也帶著一個人艱難地向上攀去。
那女子痛得臉色發白,幾乎昏厥,卻死死咬住嘴唇,不敢發出絲毫聲響拖累他人。她的手指緊緊抓住趙莽的衣襟,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冷汗從額角滑落,混合著洞頂滴下的水珠,分不清是水是汗。
此刻,在船尾的王五麵臨最危險的境地。他眼見小船即將徹底沉沒,追兵的小船已衝至眼前,船頭那個名叫黑鯊的持斧大漢臉上的獰笑清晰可見。王五眼中閃過一抹決絕——這個曾經在水師服役多年的老兵,曾在東海與倭寇血戰中失去三位同袍,此刻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
"鐵槳、老舵頭、阿貴,兄弟們,今日我或許要來見你們了。"王五在心中默念著逝去戰友的名字,那一個個熟悉的麵容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猛地將懷中的小栓子往正在手忙腳亂試圖攀爬的陳文身上一塞,嘶聲吼道:"陳先生抓住他!帶他走!記住,活著出去!"
陳文手忙腳亂地接住小栓子,聲音發抖:"王、王壯士,你..."
"彆廢話!快走!"王五打斷他,眼神決絕。
幾乎在同一瞬間,王五腰腹發力,身體一個倒翻,以雙腳勾住上方一塊突出的岩石,整個人倒懸而下!他手中那柄跟隨多年的勁弩早已上弦,在身體晃蕩的瞬間,對準衝在最前的追兵小船,猛地扣動了弩機!
"嘣!"弩弦震響!短矢帶著王五全部的決絕與力量,離弦激射!這一箭凝聚著他二十年水師生涯的全部技藝,快如閃電,直取目標。
黑鯊顯然沒料到對方在如此絕境下還能反擊,他狂笑著擲出手中飛斧,斧刃旋轉著帶著淒厲的風聲,直劈向倒懸無處借力的王五!"找死!"黑鯊獰笑著,臉上的刀疤在火把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王五!"正在向上攀爬的徐逸風回頭瞥見這一幕,目眥欲裂,驚喝出聲!他認得那個使斧的漢子——黑鯊,太湖一帶惡名昭著的亡命徒,曾一夜之間血洗三個漁村。徐逸風的手指深深摳進石縫中,卻無法立即施以援手。
"噗嗤!"弩箭精準地沒入黑鯊的咽喉,他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難以置信地捂住脖子,嗬嗬作響,栽入水中。這一箭精準而致命,顯示出王五高超的射擊技術。
但那柄飛斧也已劈到王五近前!王五竭儘全力扭動身體試圖躲避,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用手中那柄材質堅硬的勁弩猛地向外一格!
"鏘——!"一聲刺耳的金屬刮擦聲爆響!火星四濺!
飛斧鋒利的刃口重重劈在弩身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凹痕,巨大的力道震得王五虎口崩裂,鮮血直流,整條手臂瞬間麻木!飛斧被格得偏離方向,擦著王五的肩頭飛過,"咚"的一聲深深劈入他頭頂後方的石壁之中,斧柄兀自劇烈顫抖!
饒是如此,那飛斧攜帶的巨力仍震得王五氣血翻騰,勾住岩石的雙腳幾乎脫力滑落!他悶哼一聲,口中溢出一絲鮮血,鹹腥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
"王叔!"小栓子嚇得尖叫,這孩子還記得王五曾經偷偷給他買糖葫蘆的慈祥模樣,此刻看到敬愛的王叔受傷,眼淚奪眶而出。
"快走!彆管我!"王五嘶啞地吼道,借助身體搖擺的慣性,猛地向上收腹,雙手抓住岩石,奮力向上攀爬。每一下動作都牽動傷口,帶來鑽心的疼痛,但他咬緊牙關,額上青筋暴起。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追兵因領頭者黑鯊猝死而出現瞬間的混亂,小船速度一滯。一個名叫刀疤李的頭目大聲呼喝著:"穩住!都給老子穩住!彆亂了陣腳!"但混亂已經產生,幾條小船在水中打轉,互相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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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徐逸風等人則趁此寶貴的間隙,拚命向上攀爬!徐逸風率先爬上一處較為寬敞的石台,立刻回身抽出腰間備用的繩索,迅速垂下:"抓住!快!"他的聲音急促但沉穩,給人以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趙莽一手夾著女子,一手奮力抓住繩索,在徐逸風的拉力下,狼狽地爬了上來。一上岸就癱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娘咧...差點就去見閻王爺了..."
陳文連拖帶拽,抱著小栓子,也堪堪夠到繩索,被拉上石台。書生的手已經被粗糙的繩索磨出了血,但他渾然不覺,隻是緊緊護著懷中的孩子。"沒事了,栓子,沒事了..."他輕聲安慰著還在抽泣的孩子,儘管自己的聲音也在發抖。
最後是受傷的王五,咬著牙攀了上來,肩頭衣衫破裂,鮮血染紅了一片。他一上岸就單膝跪地,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溢出鮮血。
"王叔!"小栓子掙脫陳文的懷抱,撲到王五身邊,小手顫抖著想要觸碰傷口又不敢。
王五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孩子的頭:"沒事...皮肉傷..."但他的聲音虛弱,臉色蒼白如紙。
眾人癱倒在冰冷的石台上,驚魂未定,劇烈喘息。腳下不遠處,追兵的小船在混亂中似乎撞上了暗礁,罵聲、落水聲一片。刀疤李氣急敗壞的吼叫聲隱約傳來:"一群廢物!快把船穩住!他們跑不了!"
徐逸風快速檢查了一下王五的傷勢,眉頭緊鎖。"傷口很深,需要立即處理。"他從隨身藥囊中取出金瘡藥和乾淨布條,動作熟練而專業地清洗、上藥、包紮。藥粉灑在傷口上時,王五咬緊牙關,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卻一聲不吭。
那女子因顛簸牽動傷口,麵色蒼白,再次陷入半昏迷狀態。陳文小心翼翼地幫她調整到一個相對舒適的姿勢,用衣袖輕輕擦去她額上的冷汗。
一時間,石台上隻剩下眾人粗重的喘息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追兵叫罵聲。潮濕陰冷的空氣彌漫著一股血腥和汗水的混合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