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台上,寒風如刀,刮得人麵皮生疼。徐逸風凝立垛口,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那雙深邃的眼眸仿佛穿透了夜幕,緊緊鎖死在鎮中心那驟然亮起的八朵幽綠火焰上。那火焰詭譎異常,不似凡火,漂浮不定,無聲燃燒,將那座八角祭壇映照得光怪陸離,壇身雕刻的扭曲符文在綠光下仿佛活了過來,緩緩蠕動,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邪異氣息。遠處的風聲似乎也被這詭異景象所吞噬,隻剩下火焰燃燒時那細微卻鑽入骨髓的嘶嘶聲。
"爺,這...這是啥邪門玩意兒?"趙莽湊過來,粗獷的臉上寫滿了驚疑,下意識地握緊了背後的刀柄,"看著比俺老家跳大神請的黃皮子還瘮人!俺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邪性的火,不熱反冷,瞧一眼就覺得心裡發毛!"
巴特爾臉色凝重,胡須上沾滿了凝結的白霜,沉聲道:"像是...薩滿教裡的"幽冥火",據說能照見陰陽,溝通邪靈。但規模如此之大,需以特殊屍油混合磷粉、陰年陰月陰時生的女子骨灰,再輔以邪咒方能點燃...赫連部這次,手筆驚人,所圖非小!這種邪火一旦燃起,不僅能窺探陰間,更能吸引附近的遊魂野鬼,甚至打開陰陽通道,讓不該存在的東西降臨人世。"
徐逸風默然不語,袖中手指急速掐算,體內那點源自"淵府"的微末家傳真氣艱難運轉,試圖感應天地氣機。他的眉頭越皺越緊,額間滲出細密的汗珠,顯然這番推演極為耗費心神。"熒惑守心,凶星壓宮,地脈陰煞之氣勃發...他們選的這個時辰,這個地點,絕非隨意。"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這黑石鎮看似普通,實則地處三陰交彙之穴,下有暗河流淌,帶走陽氣,沉積陰穢,本就是極易招惹不乾淨東西的"聚陰池"。他們在此搭建邪壇,點燃幽冥火,是要將此地徹底化為一個巨大的"陰竅",強行接引...接引那地底深淵之物力!此舉不僅逆天而行,更會波及方圓百裡的生靈,一旦成功,後果不堪設想。"
他猛地回頭,看向巴特爾,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郭老丈方才說,他們還運來不少用黑布蓋著的東西?"
巴特爾一愣,旋即點頭,臉色更加難看:"對!郭叔是這麼說的,神神秘秘,邪門得很!那些東西都用厚厚的黑布裹著,由赫連部的親信武士嚴密看守,根本不讓旁人靠近。郭叔說,他遠遠瞥見過一眼,那形狀...那形狀很像是..."
"棺木!"徐逸風接口道,聲音冷得像冰,"而且是新死不久、怨氣極重的屍身!他們要以生魂血肉和極怨陰屍為燃料,助長幽冥火勢,最大限度地撕裂陰陽界限!這等手段,殘忍至極,簡直喪儘天良!"
趙莽聽得倒吸一口涼氣,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眼中怒火熊熊:"操!這群天殺的畜生!連死人都不放過!爺,咱們絕不能讓他們得逞!"
就在這時,那祭壇周圍的幽綠火焰猛地向中間一竄,火苗躥起丈許高,在空中扭曲交纏,隱隱形成一個猙獰的、非人非獸的模糊鬼臉,那鬼臉空洞的眼眶仿佛在凝視著整個世界,發出一陣無聲卻直抵靈魂深處的尖嘯!即使相隔甚遠,徐逸風三人也感到一陣心悸神搖,惡心欲嘔,仿佛有冰冷的爪子攥住了心臟,令人呼吸困難。趙莽更是臉色發白,差點吐出來,連忙運起粗淺的內功抵抗這股邪異的力量。
幾乎同時,徐逸風懷中那枚一直沉寂的星槎碎片,驟然傳來一陣微弱卻清晰的灼熱感!仿佛被那邪惡的火焰所引動!他心中一驚,連忙伸手入懷,握住那枚微微發燙的碎片,隻覺得一股暖流從中溢出,勉強抵禦著那股來自祭壇的陰寒侵蝕,但碎片本身也在輕微震顫,仿佛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召喚,欲要脫手飛去。
......
風語寨秘庫之內,氣氛同樣緊張到了極點。
那觀星柱仿製品頂端的晶石光芒暴漲,刺目的白光中夾雜著一絲絲詭異的綠芒,嗡鳴聲越來越響,甚至帶動著整個石台都在輕微震動,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掙脫出來。放置在黑色石板上的金屬板星核殘片)更是流光急竄,那些深邃的紋路仿佛變成了奔湧的星河,劇烈閃爍著,釋放出驚人的能量波動,似乎隨時要破空飛去!
"穩住!快穩住它!"木桑長老急得滿頭大汗,雙手顫抖地按在石台邊緣,試圖念誦某種古老的安撫咒文,但他那微弱的音節瞬間就被晶石越來越尖銳的嗡鳴所吞沒。石台周圍刻畫的符文也依次亮起,發出明滅不定的光芒,試圖束縛住躁動的能量,卻顯得力不從心。
陳文臉色蒼白如紙,手忙腳亂地用身體護住他的拓印工具和皮紙簿,聲音發顫,帶著哭腔:"能量...能量的波動頻率完全超出了任何記載!這...這已經不是感應了!這簡直像是在...在互相召喚!或者說...在被迫共鳴!有什麼東西...在遠處強行抽取它的力量!"他看著皮紙上剛剛因為能量衝擊而變得模糊不清的拓印紋路,心疼又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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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琢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銳利如鷹隼。他嘗試著將一絲精純的內勁渡入晶石,試圖平複其躁動,卻被一股冰冷邪異、充滿負麵情緒的力量猛地彈開,整條手臂都瞬間麻木,氣血翻湧,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好家夥!這玩意兒勁兒真大!霸道得很!根本不接受外力安撫,像是被什麼東西強行撬動了根基!"他甩著發麻的手臂,齜牙咧嘴地說道,眼神卻更加凝重。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瞟向柳七娘。隻見柳七娘死死盯著那劇烈反應、幾乎要跳起來的金屬板,臉色比陳文還要難看,右手不自覺地緊緊捂住了胸口,仿佛那裡有什麼東西也在與之呼應,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她嘴唇翕動,眼神空洞,似乎在無聲地念叨著什麼,身體微微顫抖。
"柳姑娘?"夏侯琢試探著叫了一聲,聲音比平時低沉了許多。
柳七娘猛地回神,眼神中充滿了罕見的慌亂與深入骨髓的恐懼,她伸手指著金屬板邊緣那道她之前留意過的、此刻正發出刺目紅光的細微凹陷紋路:"這個...這個花紋...我...我想起來了!我父親那個密格裡的銅匣子上,不止有這個花紋...匣子裡麵...裡麵墊著的絲綢內襯上,用金線繡著一副星圖!對!是星圖!旁邊還有...還有幾句偈語!"
她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努力回憶著塵封的童年記憶,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好像是什麼..."星樞指北,冥鏡照南,陰陽逆亂,墟眼洞開"...對!就是這幾句!我當時年紀小,隻覺得好看,不懂什麼意思...但那絲綢的觸感,那金線的光澤...我記得很清楚...父親當時看到我在玩那個匣子,非常生氣,還...還第一次打了我..."她的聲音帶上了哽咽,那段記憶顯然並不美好。
""星樞指北,冥鏡照南"..."木桑長老反複咀嚼著這兩句,渾濁的雙眼猛地亮起,仿佛有火花迸濺,""星樞"莫非指的是"司南遺魄"?而"冥鏡"...難道就是黑石鎮那麵"幽寰鏡"?!它們...它們本是一體?或者說,是開啟同一秘藏的兩把鑰匙?!陰陽相濟,缺一不可?"
夏侯琢猛地用扇子一敲手心,發出清脆的響聲,臉色變得難看至極:"北和南...指的不是方向,是陰陽!星樞屬陽,主穩定、指引、平衡;冥鏡屬陰,主窺探、溝通、擾亂!赫連部是想用那麵陰屬性的幽寰鏡,強行映照乃至扭曲墟眼,而你們徐爺手裡的陽屬性碎片,則成了他們最好的...道標!或者說,是吸引那"饕餮之影"注意力的最佳誘餌!我操!好毒的計策!一石二鳥,既利用了碎片的力量定位和吸引目標,又要將風眠兄這個潛在的威脅連同碎片一起獻祭掉,徹底消除隱患!"
他瞬間想通了所有關竅,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我們必須立刻通知風眠兄!他現在極度危險!赫連部恐怕從一開始,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他現在的位置,恐怕已經暴露在那"幽寰鏡"的窺伺之下了!"
......
黑石鎮,天字一號房內。
烏勒吉聖使站在窗邊,貪婪地欣賞著祭壇上那越燒越旺、幾乎要將整個夜空染成詭綠色的幽冥鬼火,臉上洋溢著陶醉而殘忍的笑容。他手中那麵"幽寰鏡"的鏡麵上,不再映照屋內的景象,而是呈現出一片混沌翻滾的、如同濃稠墨汁般的黑暗,黑暗中隱約有無數痛苦扭曲的麵孔掙紮沉浮,發出無聲卻令人瘋狂的哀嚎。一絲絲精純的陰煞之氣如同觸手般從鏡中蔓延出來,纏繞在他的手臂上,讓他舒適地眯起了眼睛。
"感受到了嗎?聖影的喜悅..."烏勒吉喃喃自語,聲音因興奮而嘶啞,"多麼純粹的陰煞之力...多麼美味的恐懼與絕望..."他輕輕撫摸著冰冷刺骨的鏡麵,仿佛在撫摸情人的臉頰,眼神狂熱而迷醉。"很快,很快您就能降臨此世,享用這豐盛的宴饗..."
一名心腹武士躬身入內,動作輕捷無聲,顯示出不俗的身手。他低聲稟報,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聖使大人,祭品已準備就緒,皆是按您要求,尋得的八字全陰的童男童女,以及怨氣衝天的橫死之屍。均已施法禁錮,確保儀式時魂力最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