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脫心魔幻境的桎梏,並未讓前路變得平坦。那無處不在的詭異風聲雖威力稍減,卻依舊如同附骨之疽,持續不斷地撩撥著眾人的神經,提醒著他們仍身處險境。團隊沿著繩索的連接,沉默而迅速地穿行於怪石林立的迷宮中,每個人都麵色凝重,方才幻境中經曆的恐懼、愧疚與悲傷,並非輕易就能拋之腦後,隻是被更強的意誌力暫時壓下。
徐逸風走在最前,目光如電,不斷掃視著四周。他的識海依舊隱隱作痛,邪瞳的低語和幻境的殘影偶爾還會閃現,但都被他強行驅散。他手中的火把穩定地燃燒著,成為這片黑暗迷宮中唯一溫暖而可靠的光源。肩頭的舊傷在寒冷和緊張下隱隱作痛,但他眉頭都不皺一下,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感知周圍環境上。
"這鬼聲音...好像是從那邊傳來的更響些?"夏侯琢側耳傾聽片刻,指向左前方一個狹窄的、被兩塊巨大蘑菇狀岩柱夾著的通道。那裡的風聲確實更加尖利集中,仿佛無數細小的聲音在那裡彙聚、碰撞、放大,形成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和聲。
徐逸風凝神細聽片刻,點頭道:"過去看看。保持警惕,繩索不要鬆。"他的聲音沉穩有力,給眾人注入信心。
隊伍小心翼翼地改變方向,擠入那條狹窄的通道。岩壁濕滑冰冷,不時有冰碴從頭頂落下。趙莽龐大的身軀在通過最窄處時幾乎被卡住,不得不側身吸氣才勉強通過,嘴裡嘟囔著抱怨這見鬼的地形。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眼前豁然開朗。
他們仿佛來到了百靈哀歎穀的心臟地帶。這是一片相對開闊的圓形區域,直徑約三十丈,四周被異常高大、形狀也更加規整奇特的暗紅色岩柱環繞,如同一個天然的圓形劇場。岩柱表麵布滿了風蝕形成的溝壑紋路,在火把光線下投射出扭曲跳動的陰影。
而區域的中心,景象更是令人震驚。
那裡矗立著並非天然形成的岩石,而是七塊巨大的、表麵布滿蜂窩般孔洞的漆黑巨石!這些巨石每塊都有一人多高,呈現出一種金屬般的黯沉光澤,與周圍暗紅色的風蝕岩截然不同。它們以一種看似隨意、卻又隱含某種玄奧規律的陣勢排列著,彼此之間似乎存在著一種無形的能量聯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強烈的、令人頭皮發麻的磁力波動,甚至連汗毛都微微豎起。
那侵擾人心的詭異風聲,在穿過這些巨石的孔洞和它們之間的特定間隙時,被極大地放大、扭曲,變成了那種能直接攻擊精神的可怕合鳴!站在這個區域邊緣,那聲音的強度幾乎是外麵的數倍,讓人太陽穴突突直跳。
"是這些石頭!"陳文失聲叫道,眼鏡後的眼睛瞪得溜圓,"天呐!是隕鐵!而且是蘊含著極強能量和磁性的天外隕鐵!"他激動地向前幾步,差點被繩索絆倒,幸好旁邊的王五及時扶住。
"它們自身的特殊頻率,結合這山穀獨特的地形和氣流,就像一個天然的、巨大的放大器!"陳文繼續解釋著,聲音因興奮而顫抖,"將特定頻率的風聲和可能存在的次聲波,放大到了足以乾擾甚至控製人腦的程度!這...這簡直是巧奪天工!不!是鬼斧神工!是自然與天外之物的完美...或者說可怕的結合!"
眾人恍然,原來困擾他們許久、幾乎讓他們全軍覆沒的心魔幻境,源頭竟是這幾塊天外而來的詭異隕鐵和特殊地形共同造就的奇跡或者說災難)。
而在那七塊隕鐵環繞的中心,地麵微微隆起,形成一個約半人高的古老石質平台。平台上,是一個已經大半坍塌、被歲月風霜侵蝕得不成樣子的祭壇。原本可能精美的雕飾如今隻剩模糊的輪廓,散落著一些早已腐朽、辨不出原形的木質器具碎片,以及一些黯淡無光、如同普通石子的玉石殘片。
最令人心悸的是,祭壇前方,整齊地跪伏著三具身披古老服飾、早已化為白骨的遺骸。它們的衣物早已風化,隻剩幾片殘片粘附在骨架上,但從那寬大的袍袖和獨特的頭飾形狀,仍能看出一種古老而神秘的風格。它們保持著虔誠跪拜的姿勢,頭顱低垂,雙手向前攤開,仿佛在向祭壇,或者向那幾塊隕鐵進行著某種古老的儀式,直至生命終結。
時光在此地仿佛凝固,一種肅穆、蒼涼、而又帶著幾分詭異的氣息彌漫開來。火把的光芒在這些遺骸上跳躍,投下長長的陰影,更添幾分神秘。
"這些人..."柳七娘輕聲開口,帶著一絲敬畏,"他們像是...自願在此守護,或者...等待著什麼?看他們的姿勢,如此平靜,仿佛不是痛苦地死去,而是...安然赴死。"
趙莽看著那幾具白骨,難得地收起了大大咧咧的態度,撓了撓頭:"娘的...跪死在這兒...這得是多大的誠心?不過話說回來,設下這折騰死人的考驗,也太...太狠了點吧?"他對幻境依然心有餘悸,不自覺地摸了摸胸口,那裡仿佛還殘留著幻境中戰友鮮血的灼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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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並非考驗,而是一種篩選。"徐逸風若有所思,目光掃過祭壇和遺骸,又望向那七塊詭異的隕鐵,"或者說,一種保護。唯有心誌足夠堅定,能克服自身心魔者,才有資格繼續前進,接觸更深層次的秘密。通不過的,或許本就不該繼續前行,否則可能會帶來更大的災禍。"他想起了啞叟的考驗,二者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對探訪者心性的試煉。
陳文早已按捺不住求知欲,小心翼翼地避開遺骸,湊到那坍塌的祭壇基座旁,用手拂去厚厚的積塵。果然,在斑駁的石麵上,露出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古老刻痕。這些符號扭曲而抽象,與他之前在啞叟冰窟牆壁和風語寨那塊星槎金屬板上看到的符號屬於同一體係!
他立刻掏出紙筆和拓印工具,借助火把的光芒,屏息凝神地臨摹、比對、推演。夏侯琢默契地舉著火把為他提供照明,其他人則分散在四周,警惕著可能出現的危險,同時也期待著他的發現。小栓子好奇地想湊近看,被柳七娘輕輕拉住,示意他不要打擾陳先生。
時間一點點過去,隻有炭筆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拓印工具的輕微刮擦聲和陳文偶爾興奮或困惑的低喃。寒風呼嘯著穿過隕鐵陣,發出各種詭異聲響,但在經曆了心魔考驗後,眾人對這些聲音的抵抗力明顯增強了,至少不會輕易再被拖入幻境。
終於,過了將近半個時辰,陳文長出一口氣,抬起頭,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臉上帶著疲憊卻又極度興奮的光芒。
"解讀出了一些關鍵詞!"陳文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啞,他指著拓印紙上的幾個符號組合,"大致意思是:"此乃心鏡之域,風語為鑒,照見本真;幻由心生,障自念起;心燈不滅,則萬邪不侵;唯靈台清明、誌堅如磐石者,方可窺見‘龍庭’真容,堪負守護之責"..."
"心鏡之域...風語為鑒,照見本真..."徐逸風重複著這句話,目光再次投向那幾塊嗚咽作響的隕鐵和詭異的風聲,"原來如此...這"風語",並非真的要聽風說話,而是指代這能映照人心的詭異風聲。這地方就像一麵鏡子,能照出人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和執念。能通過者,便算過了第一關"辨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