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道流淌著星輝的拱門,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卻又瞬間將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施加於每一個闖入者。門內外的溫差極大,一股冰寒徹骨的空氣撲麵而來,帶著某種古老而純淨的氣息,仿佛千萬年來從未有人踏足此地。
這是一座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圓形殿堂。其穹頂高聳,仿佛倒扣的夜空,深邃漆黑,卻又隱約有點點微光閃爍,如同遙遠的星辰。仔細看去,那些星光並非靜止,而是在緩慢地移動,勾勒出某種複雜的軌跡。四周的壁麵光滑如鏡,材質非金非玉,呈現出一種溫潤的暗色調,卻能極其清晰地倒映出人影,隻是那倒影扭曲晃動,仿佛隔著一層波動的水麵,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大殿的地麵同樣光滑平整,中心處有一個微微凸起的圓形平台,平台上似乎矗立著幾尊模糊的雕像,但因距離和光線緣故,看不太真切。雕像的輪廓隱約可見,似乎是某種古老的神隻或守護者的形象,肅穆而神秘。
整個空間空曠得令人心慌,沒有任何立柱或裝飾,隻有一種極致簡約、卻宏大無比的幾何美感,以及......死一般的寂靜。這種極簡的設計反而增添了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氛圍,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敬畏之心。
這種寂靜並非無聲,而是一種將所有細微聲響都無限放大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噪靜"。自己的心跳聲、血液流動聲、甚至眼皮開合的聲音,都仿佛被這奇異的建築結構捕捉、放大,在耳蝸內嗡嗡回響。這是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體驗,仿佛整個空間都在監聽並放大著每一個細微的動靜。
徐逸風立刻抬手,做出了一個絕對噤聲的手勢,眼神銳利地掃過所有人。團隊眾人瞬間領會,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得極輕極緩。他們都能感覺到,這個大殿絕非善地,任何不當的聲響都可能帶來毀滅性的後果。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連咽口水的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
緊隨其後衝進來的赫連部特使一行人也察覺到了異樣。那紫袍首領目光一掃,同樣臉色微變,抬手製止了手下們因慣性想要發出的呼喝與腳步聲。兩名黑甲護衛如同鐵塔般護在他身前,紅衣薩滿則警惕地打量著四周,手中的白骨法杖微微發光。赫連部眾人的表情混雜著驚疑和貪婪,顯然也意識到這個地方的不凡。
雙方在這詭異的寂靜中對峙著,誰也不敢率先發出大的聲響,氣氛緊張得如同拉滿的弓弦。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然而,總有人會打破平衡。一名赫連部武士因緊張腳下微微滑了一下,靴底與光滑地麵摩擦,發出了一聲極其輕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嗤"聲。
就是這一聲!
仿佛一滴冷水滴入了滾油之中!
那聲輕微的摩擦音被四周的壁麵瞬間捕捉、放大、反射、疊加!
"嗤嗤嗤嗤轟轟轟!!!"
一瞬間,整個大殿被一種急劇放大、扭曲、變得震耳欲聾的恐怖聲浪所淹沒!那聲音不再是簡單的摩擦聲,而是化作了如同萬鬼哭嚎、巨獸咆哮般的混合巨響,瘋狂地衝擊著每個人的耳膜和神經!聲浪如同實質般的衝擊波,震得人五臟六腑都在顫抖,連站穩都變得困難。
更可怕的是,這聲音並非一閃即逝,而是在光滑的穹頂和壁麵間來回反射、共振,經久不息,甚至變得越來越宏大,越來越扭曲!強烈的聲波震得人頭皮發麻,氣血翻湧,幾名實力稍弱的赫連部眾甚至直接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跪倒在地,鼻血直流。整個大殿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共鳴箱,將微不足道的聲音放大成了毀滅性的武器。
徐逸風團隊眾人也是臉色發白,急忙運功抵抗。趙莽憋得滿臉通紅,硬是把一聲已經到了喉嚨口的咒罵給生生咽了回去,那模樣痛苦不堪。夏侯琢隻覺得頭暈眼花,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柳七娘緊咬下唇,雙手捂住耳朵,但那種聲音仿佛能直接穿透肉體,直擊靈魂。陳文則臉色慘白,眼鏡後的雙眼因痛苦而眯起,但仍強忍著觀察四周,試圖找出這聲學陷阱的規律。
這恐怖的聲浪肆虐了足足十幾次呼吸的時間,才因為能量逐漸耗散而緩緩平息下來,最終再次回歸那種令人心悸的"噪靜"。但這次,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識到了這種寧靜背後隱藏的致命危險。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駭然之色。這根本不是什麼大殿,這是一個極度精巧且致命的聲學陷阱!任何超過一定閾值的聲響,都會引發這種毀滅性的回聲風暴!
"媽的......這鬼地方......"趙莽用幾乎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氣聲嘟囔了一句,額頭上青筋暴起。他的聲音輕微得幾乎聽不見,但在這極靜的環境中仍然引起了一絲微弱的回響,讓他趕緊閉緊了嘴巴。
徐逸風目光飛快地掃視大殿,大腦飛速運轉。設計如此機關,絕不僅僅是為了困死或殺死闖入者。必有生路,或者說,通過之法。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大殿周圍牆壁的不同方位。那裡均勻分布著幾個微微凸起的石座,每個石座上都懸掛著一件器物並非金屬鐘,而是一種看起來像是天然水晶或特殊玉石打磨而成的磬狀物,大小不一,形狀也略有差異,表麵光滑,內部仿佛有氤氳流光。這些玉磬排列的位置似乎對應著某種星象或者陣法,彼此之間有著微妙的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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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些懸掛玉磬的壁麵上,似乎還刻著一些極淡的壁畫和符號,由於倒影扭曲,看得不甚分明。但這些壁畫顯然不是裝飾,而是重要的線索。
陳文也注意到了那些玉磬和壁畫,他激動地推了推眼鏡,極力眯著眼想看清內容,卻又不敢發出任何聲音,隻能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旁邊的柳七娘,用手指悄悄指向那些壁畫。作為一名學者,他對這些古老的符號和圖案有著天生的敏感。
柳七娘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她的目光掃過那些古老的壁畫。壁畫的內容抽象而寫意,似乎描繪著星辰的運行軌跡,以及......某種類似音律波動的曲線符號。她心中微微一動,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那枚從百靈哀歎穀獲得的青銅鈴鐺。這枚鈴鐺曾經幫助她通過了許多音律相關的機關,此刻似乎又有了用武之地。
就在這時,對麵的赫連部也有了動作。那紫袍首領對紅衣薩滿使了個眼色。紅衣薩滿會意,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一個看起來像是皮囊製成的、布滿詭異符號的小鼓,似乎想嘗試用某種特定的、輕微的節奏來試探。赫連部顯然也不甘心被困於此,想要尋找通過的方法。
"不行!"柳七娘見狀,臉色微變,幾乎用唇語脫口而出。她敏銳地感覺到,那薩滿鼓上的邪異能量一旦激發,與這大殿的聲學結構產生共鳴,引發的恐怕不止是回聲風暴那麼簡單,很可能直接觸發更可怕的次聲波攻擊甚至能量反噬!這是一種直覺,源於她對音律和能量的深刻理解。
她的反應引起了徐逸風的注意。徐逸風看向她,用眼神詢問。這段時間的配合讓他們之間有了默契的溝通方式,即使在這種不能發聲的環境中也能理解彼此的意圖。
柳七娘深吸一口氣,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她先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搖了搖頭,又指了指那些玉磬和壁畫,然後雙手虛按,做了一個"平穩"、"安撫"的手勢。最後,她指了指自己,鄭重地點了點頭。這一係列動作清晰地表達了她的意思:不能蠻乾,需要按照這裡的規律,用正確的音律序列才能平息或控製回聲,而她對音律有所研究,可以嘗試。
徐逸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點頭表示同意。在這種環境下,柳七娘的音律知識可能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團隊其他人也看懂了柳七娘的意圖。趙莽瞪大了眼睛,一副"這咋整"的表情。夏侯琢則眨了眨眼,悄悄從懷裡摸出兩根極細的、看起來是用於調試機關的小金屬棒,遞給柳七娘,用氣聲道:"試試這個?比手指頭強點......"作為機關專家,他總是隨身帶著各種有用的小工具。
柳七娘接過金屬棒,感激地點點頭。有了合適的工具,她就能更精確地控製敲擊的力度和位置。
就在這時,那赫連部的紅衣薩滿已經開始極其輕微地、有節奏地敲擊那麵小皮鼓。鼓聲沉悶而詭異,帶著一種擾人心智的力量。雖然他已經儘量放輕動作,但那鼓聲仍然在這敏感的空間中引起了反應。
果然,大殿的回聲再次被激發!雖然因為鼓聲較輕,回聲不如之前恐怖,但那種扭曲放大後的詭異鼓點,如同直接敲擊在靈魂之上,讓人更加心煩意亂,頭暈目眩!赫連部眾人顯然沒有掌握正確的方法,他們的嘗試隻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不能再等了!
柳七娘屏住呼吸,走到離她最近的一麵玉磬前。她並沒有立刻敲擊,而是先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著空氣中那令人不適的回聲波動,同時回憶著壁畫上那些星辰軌跡與音律曲線的對應關係,手指輕輕摩挲著那枚青銅鈴鐺,似乎在尋找某種靈感。她的表情專注而寧靜,仿佛進入了一種特殊的狀態,與周圍的音律能量產生了共鳴。
片刻後,她猛地睜開眼,眼神變得清澈而專注。她舉起一根金屬棒,以一種極其輕柔、卻蘊含著特殊勁力的手法,敲擊在了那麵玉磬的特定位置上。
"叮"
一聲清澈、空靈、如同山泉滴落深潭般的悅耳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