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字,像兩枚淬了寒毒的鋼針,紮進陳三皮的視網膜,讓他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
司空玥。
一個活生生的人。
而且不是普通人。
他立刻返回城中村那間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反鎖房門,近乎瘋狂地在網上搜索這個名字。
公開的資料少得可憐,隻知道她是市博物院特聘的文物修複專家,安寧管理總局的高級顧問,專精處理與古代器物相關的“祟亂事件”,履曆顯赫,但行蹤被列為高度機密。
外賣係統從未指定過“活人”為收件人。
它投喂的是鬼,是神,是那些盤踞在世界夾縫中的貪婪存在。
而這一次,訂單界麵上冰冷地羅列著細節:
【寄件人:未知】
【貨物:將死者】
【送達方式:親手交付】
將死者……
陳三皮下意識地想要點擊界麵角落那個從未用過的“拒絕”按鈕。
指尖尚未觸碰到屏幕,一行血紅色的警告文字驟然彈出,帶著一股穿透屏幕的陰冷惡意。
【警告:違背禁忌任務,將扣除所有已獲鬼神好感度,並完全釋放寄宿於體內的‘幽冥鎖鏈’。】
陳三皮動作一僵,猛地掀起自己的上衣。
他胸口處,不知何時浮現出數道蛛網般的黑色絲線,它們從皮膚下滲透出來,深深紮根於血肉之中,正中央的一根已經蔓延到了心臟位置,隨著他的脈搏,像活物一樣輕微搏動。
原來所謂的複活,根本不是什麼天降奇緣,而是一份用靈魂簽下的賣身契。
他根本沒有選擇。
冷汗,順著他的額角滑落。
他必須搞清楚,這個任務到底是什麼。
為什麼安寧局的王牌,會成為一份“外賣”?
第二天,他請了假,戴上口罩和鴨舌帽,一頭紮進了市圖書館最偏僻的檔案區。
他沒有查人,而是查事。
凡是與“司空玥”和“博物院”相關的公開記錄,他一條都不放過。
在故紙堆裡翻找了近六個小時後,他終於在一本發黃的《本市十年火災紀要》的角落,找到了一條幾乎被忽略的邊角備注:“……十年前城西殯儀館大火,幸存者僅有一名實習生李眠。災後,李眠精神失常,曾向市博物院無償捐贈一批據稱能‘安魂’的木雕,現由修複保管室封存。”
而檔案記錄中,現任修複保管室的總負責人,正是司空玥。
線索像一根針,刺破了迷霧。
當晚,夜色如墨。
陳三皮沒有穿那身黃色的外賣服,而是換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色運動裝,悄然潛伏在市博物院外圍的一片綠化帶陰影裡。
整座宏偉的現代建築,在夜幕下仿佛一頭沉默的巨獸。
但在他的“視靈之瞳”中,這裡卻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一層肉眼不可見的稀薄灰霧,如同有生命的紗幔,將整個博物院籠罩其中。
夜間巡邏的幾名保安,臉上都戴著一副款式老舊的特製墨鏡,他們的步伐整齊劃一,動作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
陳三皮的視線順著他們的脖頸向上移動,瞳孔猛地一縮。
每一名保安的後頸上,都纏繞著一根幾乎透明的灰色絲線,絲線的另一端則彙集向建築的頂端——在那裡,一尊半融化的人形木雕,正無聲地盤踞在避雷針旁。
它的五官扭曲而模糊,輪廓卻與陳三皮在城中村解決掉的那個“引夢人”有著驚人的相似!
這裡,是比城中村地窖凶險百倍的鬼蜮!
他不敢貿然靠近,而是繞到後方的地下停車場入口,趁著車輛進入的間隙,悄無聲息地滑了進去。
停車場內陰冷潮濕,燈光昏暗。
他發動了剛剛獲得的“馭物”能力,目光鎖定在角落一枚被人遺落的五毛硬幣上。
精神力高度集中,那枚沾滿灰塵的銅錢微微一顫,竟像有了生命般,貼著地麵無聲地滑行,靈巧地鑽入一根承重柱後方的監控死角。
視野共享。
通過銅錢的“視角”,他看到了他想看的東西。
一輛黑色的保姆級商務車悄然駛入專屬車位。
車門打開,兩名身穿灰色製服、神情肅穆的男子率先下車,警惕地環顧四周。
隨後,他們才小心翼翼地將司空玥從後座扶了出來。
她穿著一件寬大的白大褂,臉色蒼白如紙,下車時腳步明顯虛浮不穩,左手死死捂著小腹的位置。
即便隔著厚厚的衣物,陳三被依然看到,一抹殷紅正從她指縫間緩慢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