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子時將至。
城市的脈搏,毫無征兆地停跳了一瞬。
摩天樓宇的璀璨燈火,街巷裡昏黃的路燈,無數家庭窗內透出的溫暖光暈,以及每一塊亮著的手機、電腦、廣告牌屏幕……在同一秒,儘數熄滅。
絕對的黑暗與死寂,如同一塊巨大的天鵝絨幕布,披頭蓋臉地將整座城市籠罩。
僅僅三秒後,所有“速達”平台的活躍用戶手機,無論之前處於何種狀態,都強製亮起,屏幕中央浮現出一行慘白的、仿佛由磷火構成的文字:
【特彆直播《破曉之前》,與我們共同見證人類新紀元的到來。】
沒有倒計時,沒有確認鍵,隻有這行字,和它背後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城中村的出租屋內,陳三皮看著手機屏幕上幽幽的白光,嘴角咧開一個極度冰冷的弧度。
他沒有理會,而是打開了那隻黑色的外賣箱。
箱內,七顆已結晶化的“恐懼素”如同死不瞑目的眼球,幽幽地散發著寒氣。
他沒有動它們,而是從一個夾層中取出七張薄如蟬翼的黃紙符。
這是他用三份稀有的“鬼哭糖”從老k那裡換來的“斷蹤符”,能在短時間內徹底屏蔽自己與“幽冥食錄”係統之間的因果聯係,讓自己成為一個短暫的、不存在於任何記錄中的“幽靈”。
他麵無表情地將符紙一一貼在自己的鞋底、衣角、帽簷等不起眼的角落。
每貼上一張,他身上的氣息就淡薄一分,仿佛正在從這個世界上被逐漸抹去。
做完這一切,他關上門,徒步走向城東。
夜色下的城市,已然變成一座巨大的鬼蜮。
沿途所過之處,那些本應熄滅的路燈,在他靠近時會詭異地閃爍一下,隨即徹底爆裂,碎玻璃濺落一地。
商店的櫥窗玻璃上,清晰地映出兩個重疊的影子,一個是他自己,另一個則模模糊糊,像個穿著古代襦裙的小女孩。
空氣中,一種若有若無的童謠聲飄蕩著,歌詞含混不清,曲調卻像冰冷的繡花針,一下下紮著人的耳膜。
“一二三,穿花衣,四五六,做遊戲……”
陳三皮對此充耳不聞,他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目標明確——長興大廈舊址,如今的城東數據中心。
數據中心的地下三層,早已不再是冰冷的科技殿堂,而被改造成了一個褻瀆神明的儀式祭壇。
機房中央,那根曾用於深層地熱交換的巨大青銅管道,此刻正幽幽地散發著青紫色的光芒。
七台被拆開了外殼的超級服務器,如同忠誠的衛士環繞在銅管周圍,無數根光纖從中延伸出來,如同密集的血管,連接著一個巨大的數據瀑布。
瀑布中流淌的,正是十萬名在線觀眾那被恐懼和期待扭曲的腦波數據流。
沈知節就跪在祭壇的正中央,他的雙眼已完全變成一種妖異的紫色,瞳孔渙散,口中正無意識地呢喃著:“小魚……姐姐……彆怕,我帶你回家……”
他早已分不清自己是沈知節,還是那個百年前枉死的婢女。
他的身體,正在成為“櫃中女”降臨現世的完美容器。
而在祭壇的另一側,林小魚被金屬鐐銬捆綁在一根服務器機櫃上。
她臉色蒼白如紙,手腕處一道深深的傷口,鮮紅的血液正順著一道預設的凹槽,緩緩流入青銅管道之中。
她的名字,她的存在,此刻正像一道脆弱的堤壩,以自身為代價,暫時延緩著“櫃中女”意識的完全覺醒。
陰影裡,陳三皮的身形緩緩浮現,如同一個從黑暗中滲透出來的汙點。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無聲息地繞到林小魚的身後。
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符紙,被他輕輕貼在了林小魚的後心位置。
“護夢屏障”。
“睡吧,”他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低語,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接下來,我來守門。”
符紙無聲融化,化作一層肉眼看不見的金色光膜將林小魚籠罩。
幾乎是瞬間,她緊繃的身體一軟,在極致的驚恐與疲憊中,終於沉沉睡去,隔絕於這場即將爆發的噩夢之外。
也就在這一刻,所有“速達”用戶的手機屏幕上,畫麵陡然一變。
直播,開始了。
畫麵切入了祭壇的全景,陰森的青銅管道,跪地的沈知節,昏睡的林小魚,一切都清晰無比。
但所有觀眾都瞬間頭皮發麻,因為他們驚恐地發現,這個鏡頭的視角無比詭異,它並非來自任何一台攝像機,而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存在,正從另一個維度冷漠地俯瞰著這一切。
畫麵邊緣,甚至能看到扭曲的光線和不斷生滅的、無法理解的符文。
這是直接投射自“裡世界”的景象!
恐懼,通過小小的屏幕,以前所未有的真實感,扼住了十萬人的咽喉。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猛地從畫麵下方的陰影中躍出!
陳三皮如同一頭獵豹,一腳狠狠踹在主控台的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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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花四濺中,數塊顯示屏瞬間爆裂,數據瀑布為之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