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嘶吼如同一根燒紅的鐵釺,狠狠捅進陳三皮的大腦,與藥力攪起的無數噪音瞬間重疊、共振。
他眼前的一切開始扭曲,精神病院慘白的牆壁仿佛融化成了流淌的蠟,走廊儘頭的黑暗裡,一個模糊的人影正踩著黏稠的“沙…沙…”聲,被那句嘶吼推著,一步步朝他逼近。
這不是幻覺。
這是三十年前,殘存在此地的怨念,被他腦中混亂的聲波意外激活了。
陳三皮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他短暫地恢複了一絲清明。
他沒有後退,反而死死盯著那團越來越近的黑暗,全身的肌肉都繃緊到了極限。
下一秒,外賣箱內,那張來自“無名·殉葬”的“五星好評”所化的銀灰色薄膜猛然收縮,像一隻無形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狂暴的音波洪流被瞬間掐斷,世界驟然安靜。
黑暗中的人影和“沙沙”聲也隨之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
陳三皮大口喘著粗氣,冷汗已經浸透了後背。
他知道,剛才的庇護隻是暫時的,藥力還在,那扇通往混亂的大門隨時可能再次洞開。
他不敢再停留,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睫毛仍在顫動的林小魚,轉身幾個閃爍,便消失在了精神病院的夜色之中。
暴雨如注,衝刷著這座不眠的城市。
城中村一間不足十平米的閣樓裡,陳三皮將濕透的外套甩在地上,窗戶被他用厚厚的黑布釘死,不留一絲光亮。
他麵前的地板上,整齊地擺放著七枚冰冷的金屬罐,罐體表麵因室內的潮氣凝結著一層水珠,正是從黑市高價換來的f級恐懼素原液。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支油性筆,沉默著,在每一隻罐子上寫下一個名字。
第一個:沈知節。
第二個:沈知微。
第三個:司空玥。
第四個:陸十三。
第五個:老教授。
第六個:藥婆。
寫到第七個時,他頓了頓,最終寫下兩個字:影鴉。
做完這一切,他從外賣箱的夾層裡,取出了最後一塊“安眠香火”。
這東西是他在一個專做“鬼壓床”生意的夢魘那裡,用半條命換來的。
點燃後,能讓意識短暫沉入比“裡世界”更深一層的“債海”,一個記錄著所有因果孽緣的地方。
火苗燃起,一股無形的、帶著檀香與屍骸混合氣味的青煙嫋嫋升起,盤旋著將七隻金屬罐籠罩其中。
“賒賬到期,該收債了。”陳三皮低聲念出這句話,仿佛一句古老的咒語。
他背後的“幽冥食錄”外賣箱無聲開啟,箱體內部血紅色的紋路亮起,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大、都要蠻橫的力量被釋放出來——“陰債追溯”。
嗡——
七枚金屬罐同時開始劇烈震顫。
它們不再是簡單的容器,而變成了七個臨時的信號基站,瘋狂地捕捉著與罐上名字相關的、散落在天地間的因果線。
罐體表麵的水珠開始彙集、流動,扭曲成一張張模糊的人臉幻影。
最先清晰起來的,是標著“老教授”的那一枚。
罐體上浮現出一張驚恐萬狀的蒼老麵孔,嘴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緊接著,是“司空玥”和“陸十三”,他們的麵容一閃而過,帶著迷茫與憤怒。
而當陳三皮的目光落在“沈知微”那枚罐子上時,罐體表麵的幻影驟然清晰。
那是一張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眼睛的女人臉,正是手術台上那個白大褂女人!
她張開嘴,發出的,卻是情報販子老k那獨有的、仿佛被砂紙打磨過的聲音:
“深藍實驗室,地下三層,存放著最初的星核培養艙。他們用活人提純恐懼素,隻為延緩整個裡世界的崩解……可笑的是,你也是試驗品之一。”
話音剛落,幻影破碎。
陳三皮猛然起身,心臟狂跳。
他迅速從懷裡翻出那塊an001的金屬銘牌,翻到背麵。
那裡有一片不起眼的刮擦痕跡,他湊到嘴邊,哈出一口熱氣。
水汽潤濕了金屬表麵,一行幾乎被磨平的微雕經緯度坐標,在燈光下隱隱顯形。
——指向市郊一座早已廢棄的化工廠!
他正要動身,窗外一道慘白的雷光劈下,“砰”的一聲巨響,釘死的窗戶玻璃被硬生生撞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