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整。
校園廣播那熟悉的電流噪音再次響起,但這一次,不再是那個冰冷的電子女聲,而是魏守仁那壓抑著怒火、卻依舊試圖維持平穩的聲線:“緊急通知,請高三全體學生,立刻前往大禮堂,參加緊急晨會。”
這是最後的、也是最孤注一擲的控製手段。
陳三皮知道,魏守仁要用最集中的場域,一次性將所有萌芽的“異端思想”全部扼殺。
但他快了一步。
五分鐘前,他就已經潛入了空無一人的大禮堂。
他沒有做什麼驚天動地的破壞,隻是走到主席台前,用那支沾染過自己鮮血的鋼筆,在厚重的木質麥克風底座背麵,用力刻下了三行極小的字。
“發言者,無需許可。”
“聽眾,有權質疑。”
“規則,可被修改。”
刻完最後一筆,他悄然後退,隱入禮堂後排的陰影中。
陸陸續續有學生睡眼惺忪地走進來,臉上帶著麻木與困惑。
緊接著,林小雨帶著十幾個男女生,昂首走進了禮堂。
他們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燃燒著某種決絕的火焰。
每個人的手裡,都緊緊攥著一頁從筆記本上撕下的紙——他們的“清醒日記”。
林小雨沒有絲毫猶豫,徑直走上主席台,握住了那支冰冷的麥克風。
電流聲通過擴音器傳遍整個禮堂,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但預想中的懲罰沒有到來。
林小雨深吸一口氣,聲音因緊張而顫抖,卻異常清晰:“我姐姐林小雅,不是自殺的。她是被逼死的。而我們……還在繼續替凶手,背誦那十三條校規!”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禮堂的燈光“啪”的一聲,儘數熄滅!
無邊的黑暗中,隻有主席台上方,魏守仁的身影憑空浮現。
他全身的數據流因為狂怒而劇烈閃爍,手中的紅筆仿佛在滴血,他發出雷鳴般的怒吼:“第十一條!禁止公開集會討論校規!違者……”
然而,這一次,台下沒有一個人低下頭。
黑暗中,一個男生猛地站了起來,大聲喊道:“那你先解釋,為什麼失蹤的學長學姐,都成了值日生名單上的人?”
“心理老師呢?”另一個女生舉起手,聲音尖銳,“我們的求助報告,她為什麼從來不回複?她人呢!”
“還我姐姐的命!”
質疑聲如同被點燃的野火,從一個角落迅速蔓延至整個禮堂,彙聚成一股勢不可擋的洪流。
魏守仁瘋狂地揮舞著手中的紅筆,試圖用規則的紅光鎖定那些發出聲音的人,卻驚恐地發現,紅光如同失效的探照燈,在人群中徒勞地掃過,無法鎖定任何一個目標。
集體信念的基石,正在一寸寸瓦解。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那根象征著規則與束縛的領帶,竟“啪”的一聲,徹底鬆脫,從他的脖頸上滑落。
領帶下,是一圈深紫色的、早已融入皮肉的恐怖勒痕。
“難道……我從一開始……就錯了嗎?”魏守仁失神地喃喃自語,構成他身體的數據流開始崩潰、逸散。
陳三皮從陰影中緩步走出,他打開胸前的外賣箱,箱體內,那些因為吸收了“認知崩塌”能量而生成的、如同星辰般的能量點,彙聚成了一枚指甲蓋大小的、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微型粉筆頭。
這是係統吞噬了龐大精神能量後,生成的第一件“規則”道具。
他夾住粉筆頭,在身前的空氣中,緩緩地、一筆一劃地寫下了他的第一條臨時規則。
“今日,所有人,可照鏡五分鐘。”
粉筆灰如同有生命的螢火,飄散開來。
刹那間,禮堂兩側牆壁上用於裝飾的巨大穿衣鏡,教學樓內所有衛生間的鏡子,女生宿舍裡每一麵化妝鏡……整棟教學樓內,所有能映照出人影的鏡麵,同時迸發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
禮堂裡,學生們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鏡子,看到了自己真實的、帶著疲憊、恐懼,卻無比鮮活的麵容。
有人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失聲痛哭;有人露出了幾個月來的第一個笑容;有人伸出手,顫抖著觸摸冰冷的鏡麵,仿佛第一次重新認識自己。
陳三皮左掌心的血色紋路,那猩紅的生命倒計時,在這一刻,竟緩緩停止了跳動。
千裡之外,一座被數據流瀑布環繞的秘密基地內,司空玥猛地合上了麵前的監控終端。
屏幕上,市二中校區的能量模型已經徹底失控,變成了一團無法解析的混沌光球。
她拿起通訊器,聲音冰冷而決絕:“通知所有在途的‘清道夫’小隊,行動預案變更為最高等級‘湮滅’。原定目標地點‘市二中教學樓’已失去控製價值,優先任務變更為……回收‘規則書寫者’。”
她的目光穿透冰冷的數據,仿佛看到了那個在混亂中心點燃火焰的身影,
“那個瘋子……他真的在改寫現實。”
清晨五點五十九分,大禮堂內尚未散場,空氣中還漂浮著粉筆灰化作的、尚未完全消散的微光,像一場短暫的、隻屬於他們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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