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像是從水銀鏡麵深處滲出的毒液,又像是貼著他耳蝸吹拂的冰冷氣息,無孔不入地鑽進他幾乎凍結的意識裡。
陳三皮猛地一顫,那雙隻剩下幽藍火焰的瞳孔驟然收縮。
另一個他?在鏡子裡?
【生命熱能剩餘3】
【警告:身體機能瀕臨停滯,建議立即撤離或進行熱能補充】
幽冥食錄冰冷的警告音幾乎被那句耳語完全覆蓋。
陳三皮知道,自己一旦在這極寒中失去意識,就不是被卷入“裡世界”那麼簡單了,而是會被這棟大廈,或者說被那個鏡子裡的“自己”,徹底同化,成為這片灰色空間新的養料。
那枚標簽上寫著“母親的最後一單”的微型磁帶,靜靜躺在外賣箱的暗格裡,標簽紙邊緣仿佛有新鮮的血絲正在緩緩洇開,像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他不能死在這。
更不能讓這盒該死的東西,有任何機會被送到母親手上。
“嗬……”一口混雜著冰碴的白氣從他喉嚨裡擠出。
陳三皮用儘最後的力氣,再次咬破早已麻木的舌尖,腥甜的暖流在冰封的口腔裡炸開,換來了一瞬間的清明。
他沒有去管那枚致命的磁帶,而是將指尖的鮮血,決絕地抹在那片薄如蟬翼的黑色金屬片——“靜默賬簿”上。
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偏執:“不是終止……是接管。”
話音落下,他掙紮著爬向主控台那個被他插入金屬片的數據卡槽,然而瞳孔卻猛地一縮。
那枚“靜默賬簿”在剛才那道天降紫電的餘波中,竟已熔毀了大半,黑色的金屬液凝固在卡槽裡,徹底斷絕了物理連接的可能。
功虧一簣?
就在他心神劇震,即將被徹骨的寒意與絕望吞噬的刹那,窗外淒厲的雨幕中,一道尖銳的破空聲劃破夜色!
“砰——!”
十三樓的窗玻璃應聲粉碎,一隻通體漆黑、眼如紅寶石的烏鴉裹挾著風雨衝了進來,赫然是影鴉新羽。
它沒有片刻停留,雙爪一鬆,一塊焦黑的、尚有餘溫的電路板“啪”地一聲掉落在陳三皮麵前。
陳三皮的目光凝固了。
他認得這東西,這是子時廣播初次出現異常時,他潛入廣電大廈底層配電室,從燒毀的設備中盜走的核心殘件!
當時隻覺得或許有用,沒想到竟成了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顫抖著手,幾乎是用指甲將那塊電路板摳起,不顧上麵殘留的灼熱,猛地將其懟進了主控台一個早已廢棄的備用音頻接口!
他將心神沉入幽冥食錄,啟動了截然相反的模式。
“情緒虹吸——逆流!”
這一次,他不是吞噬,而是將自己體內那因強行接單而積蓄的、龐雜到足以撐爆任何行者級強者的“聆聽怨念”,連同自己僅剩的3生命熱能,全部作為“供奉值”,瘋狂地反向灌注進那塊殘破的電路板!
“嗡——!”
整座控製台的設備仿佛回光返照般齊齊亮起,屏幕上亂麻飛竄。
一段扭曲的、斷斷續續的音頻從所有連接的揚聲器中播放出來,那是蘇青禾冰冷的聲音,與他自己那句“這單,我超時了”的低語,詭異地交疊在一起,反複循環。
“你接的不是訂單……是你自己的命……”、“超時了……超時了……”
那一瞬間,陳三皮如遭雷擊。
他猛然醒悟——那個偽係統,那個鏡子裡的“他”,並非單純的模仿!
它在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