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九手持一柄黑曜石刻刀,準備將司空玥通過秘密渠道傳來的“監管條例”刻入主碑,將這人類與靈異規則交互的新秩序,正式載入地脈的記憶。
他深吸一口氣,刀尖剛剛觸及石麵,那塊懸浮的晶石忽然光芒大盛。
晶石表麵光滑如鏡,清晰地映照出一道模糊的側影——一個穿著外賣服的男人,正低著頭,仿佛在審核一份無形的訂單。
正是陳三皮。
韓九心頭一震,下意識便要俯身叩拜。
然而,石鏡的表麵突然泛起水波般的漣漪,一行由光影構成的字跡,直接打斷了他的動作。
【彆刻我名,刻規矩。】
韓九怔在原地,握著刻刀的手指微微一緊。
他瞬間明白了這句話的分量。
他不是要成為一個被供奉的新神,而是要成為一套必須被遵守的新法則。
韓九眼中的敬畏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深刻的理解與認同。
他收回刻刀,轉而用指尖蘸上自己的鮮血,在主碑上重新寫下八個大字。
【喂養即封印,記憶即契約。】
血字入石的刹那,祭壇上所有的燭火猛地向內一聚,竟拚湊出一個外賣保溫箱的輪廓。
那火焰組成的箱子對著主碑的方向,仿佛一個活物般,輕輕地“點”了一下頭,隨即轟然散開,恢複原狀。
暴雨如注的深夜,城東一處臨時的運送點,設在一座廢棄的公交站台裡。
遮雨棚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棚下唯一的溫暖來源,是一個鐵皮桶裡即將熄滅的爐火。
負責值守的少年外賣員隻有十七歲,第一次經曆這種陣仗,嚇得臉色慘白。
眼看火焰越來越弱,周圍的陰冷氣息越來越重,少年慌亂中想起了老刀的命令。
他哆哆嗦嗦地從脖子上解下一根紅繩,上麵穿著一枚打磨過的金屬片,是他偷偷從一輛報廢的電驢上撬下來的車牌號——0473。
他咬了咬牙,將那枚滾燙的金屬片投入火中。
“轟!”
本已奄奄一息的火焰,竟如被潑了汽油般,猛地向上躥起三尺多高!
橘紅色的火光,在少年身後的水泥牆壁上,投下了一道巨大而清晰的影子。
那影子不再是少年蜷縮著添柴的動作,而是變成了一個挺拔的輪廓。
那人影一手拿著一本冊子,另一隻手在冊子上劃動,正低著頭,專注地批注著什麼。
少年呆呆地看著牆上的影子,一動也不敢動。
忽然,他看見那火光中的影子抬起手,在空中虛虛地劃下了一道勾。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符號。
少年猛然醒悟,他像是被注入了全部的勇氣,顫抖著從懷裡摸出登記本和筆,翻到最新一單的記錄旁,用儘全身力氣,畫上了一個鮮紅的對勾。
“0473號……審、審過了。”
司空玥處理完安寧局的報告,已經是午夜。
她沒有開車,而是選擇步行回家,穿過一條平日裡絕不會走的老舊小巷。
巷子很深,沒有燈,隻有遠處城市的光暈透進來,勉強勾勒出兩側斑駁的牆壁。
她走到巷子中段,停下腳步,抬起右手,輕輕撫摸著冰冷粗糙的磚牆。
手腕處,皮膚下的符文再次傳來溫熱的觸感。
這一次,一道清晰的指令不再是模糊的感應,而是如同一行代碼般,直接在她腦海中浮現。
【以後的單,我來審——但送的人,得是你。】
司空玥沒有回頭,仿佛知道那個無形的存在就在她身後。
她隻是看著巷子儘頭的微光,低聲回應,像是在確認一份新的合同。
“行。”她頓了頓,“那你得一直看著。”
話音落下的瞬間,巷口的街燈毫無征兆地閃爍了一下,忽明忽暗。
光影交錯間,一隻不存在於物質世界的手,似乎越過她的肩膀,在她肩頭輕輕地、安撫般地拍了一下。
遠處,夜色深沉的城市版圖上,一個個屬於夜送團的據點,如星火燎原,接二連三地亮起了燈。
每一隻準備出發的藍色保溫箱上,在特定的光線角度下,都若有若無地浮現出一道極淡的工牌投影。
0473,永不結單。
回到公寓,司空玥脫下外套,那股縈繞在肩頭的、幽靈般的觸感似乎還未完全消散。
城市在新的規則下,正進入一種前所未有的、被監管的“寧靜”。
而她知道,寧靜隻是表象。
新的秩序意味著新的衝突,新的敵人,以及……新的訂單。
她走到廚房,看著那隻安靜佇立在灶台上的砂鍋,仿佛在凝視著一個深不可測的漩渦入口。
下一次水沸,又將審閱出怎樣一份來自人間或地獄的死亡委托?
司空玥深吸一口氣,眼神恢複了慣有的冷靜與決絕。
她的手,緩緩伸向了燃氣灶的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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