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手印的姿態,都不是索取,而是用儘全力向外推拒!
老刀猛然醒悟。陳三皮不是在建立新的信仰,他是在劃清界限。
他不再遲疑,用軍刀在牆根的淤泥裡挖出一個小坑,將那枚滾燙的芯片鄭重地埋了進去,如同埋下一顆種子。
“老子不替鬼做飯,”他對著那滿牆推拒的手印,低聲說道,“但能替人守灶。”
更深的地底,第七分壇。
韓九盤坐在那道不再閉合的黑石板裂縫前,主位上的乾饅頭早已在日複一日的暖流吹拂下,風化成一捧細微的粉末。
裂縫中湧出的不再是死氣,而是帶著熟悉飯香的暖流。
這股香氣成了附近流浪漢的福音,他們循著氣味而來,圍在裂縫邊,如同接受神賜。
有人貪婪地吸食著這股無形的“飯香”,而後便會沉沉睡去,再不醒來,臉上卻帶著滿足至極的笑容,夢中喃喃自語:“祖宗喂我吃飽了……”
韓九的臉色陰沉如水。
他知道,這不是恩賜,是“記憶共生體”在借體還魂。
它們無法再通過係統契約強行吞噬記憶,便換了一種更溫和、更具欺騙性的方式——寄生。
若放任不管,這裡將形成一個新的、依附於地脈的崇拜溫床,而這些活人,就是它們的“活體香爐”。
他從懷中取出家族秘傳的“淨皿符”,符紙呈古樸的明黃色,朱砂繪製的符文隱隱流動。
然而,當他將符紙祭出時,那符紙還未靠近裂縫,就在半空中遇風自燃,化為一撮黑灰。
地脈的規則,已經排斥淨化之力。
掌心的舊傷疤痕突然傳來一陣灼痛,韓九猛地憶起陳三皮曾經在生死關頭對自己吼過的那句話:“它們學聰明了,彆總用老法子!”
當夜,他沒有再嘗試任何符籙,而是從分壇的庫房裡,背來一口沉重的、足以燉下一整頭牛的大鐵鍋。
他將鐵鍋穩穩架在裂縫之上,倒入清水,投入粗鹽與艾草。
滾水蒸騰,地底湧出的飯香被水汽一衝,變得更加濃鬱誘人。
韓九麵無表情,拔出腰間的短刀,在自己布滿老繭的手腕上狠狠一劃!
鮮血湧出,滴入滾沸的鍋中。
“吃人的飯,先喝我的湯!”他對著鍋底的裂縫,發出一聲壓抑了許久的嘶吼。
血如滾水,刹那間,地底深處傳來無數淒厲尖銳的哀鳴!
那誘人的飯香瞬間轉為令人作嘔的腐臭,一股股黑色的粘稠液體從裂縫中倒灌而出,卻被鐵鍋死死鎮住,無法溢出分毫。
黑石板的表麵,一行由岩漿構成的滾燙新字,取代了之前的“主位空缺”。
【灶冷一日,債清一息。】
司空玥驅車歸家,路過那條新開“夜送食堂”的小巷。
她鬼使神差地停下車,發現少年老板正在擦拭櫃台,牆上的手寫菜單旁,用紅筆新增了一項:剩飯炒蛋限量)。
她推門坐下,少年沒有多言,很快端來一碗炒飯。
米粒晶瑩,卻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光。
她用筷子撥開米飯,咀嚼了片刻,舌尖嘗到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那是記憶被粉碎、重組後,無法被徹底抹除的結晶殘留。
她放下筷子,看著少年平靜的臉,輕聲問:“你知道誰在吃這些飯嗎?”
少年搖了搖頭,聲音清澈:“不知道。隻知道有人吃完後,第二天,也開始給彆人做飯了。”
司空玥從口袋裡取出一枚從打印機主板上拆下的、指甲蓋大小的金屬散熱片,將它用力按進了桌麵的一道裂縫裡。
“告訴他們,”她看著少年的眼睛,“吃飯可以,但鍋,必須自己掌。”
話音落下的瞬間,店內昏黃的燈光劇烈閃爍,吧台上所有疊放的餐具同時發出了高頻的震動。
司空玥麵前那隻盛著炒飯的粗瓷碗底,一行水汽凝結的小字緩緩浮現,又迅速消失。
【不做餓鬼,隻做送飯人。】
深夜降臨。
城市各處新建立的“夜送點”裡,那些或迷茫、或堅定的值守者們,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現,自己麵前的保溫箱、手機屏幕,都自動開啟。
內壁或屏幕上,浮現出一行烙印般的燙金文字:
【下一單,禁用係統派發菜品。】
與此同時,懸浮於城市高空雲層之上的赤色流星殘影,其表麵脫落的無數米粒狀晶體,不再試圖彙聚成那張虛幻的巨型餐桌。
它們仿佛被賦予了新的使命,化作萬千螢火,掙脫了引力的束縛,紛紛揚揚,精準地飄向人間每一個正亮著燈火的廚房,每一個正燃燒著火焰的灶台。
某一刻,所有正在為自己、為家人準備宵夜的人,幾乎同時抬頭。
他們驚愕地發現,爐灶上的火焰,無風自旺。
鍋裡沸騰的水汽,在空中凝聚成形,緩緩勾勒出三個歪斜潦草、卻又無比清晰的大字:
我請的。
而在那第七地脈的最深處,韓九架起的大鐵鍋底部,在那被血水與腐臭熏染的鍋底之上,悄然凝結出了一層極薄的白霜。
霜花的紋路交錯縱橫,隱隱構成了一個尚未完成的,人的名字。
陳……
黎明撕開夜幕時,這座城市以一種全新的方式,開始感到饑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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