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母親的懷抱,溫柔地籠罩著這片被重塑的空間。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清新與生機,混合著某種古老而神聖的氣息。曾經冰冷猙獰的金屬結構,如今化為了流暢優雅、散發著柔和光暈的殿堂輪廓;腳下是綿軟如茵、自發微光的苔原;頭頂不再是令人壓抑的機械穹頂,而是一片模擬出的、流淌著溫和能量流的“天空”,如同極光般緩緩變幻。
絕境到桃源,隻在瞬息之間。
沈逸風緩緩坐起身,倚靠著那塊已然恢複平靜、隻餘淡淡光暈的初始石碑。他低頭看著自己完好無損、甚至感覺比以往更加有力的手掌,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恍惚。那場發生在意識最深處、與冰冷協議爭奪主導權的慘烈戰爭,留下的不僅是疲憊,還有一種脫胎換骨般的奇異感受。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這片空間,與腳下這座龐大的“搖籃守衛”,甚至與更遙遠、更模糊的某種存在之間,建立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密而深邃的聯係。
【哥哥!醒啦!】石繭歡快而滿足的意念如同溫暖的水流,在他意識深處蕩漾,【這裡暖暖的!寶寶喜歡!】
“這裡是……‘搖籃’的內部?”沈逸風抬起頭,看向守在他身旁、眼眶泛紅卻帶著燦爛笑容的林悅,聲音依舊有些沙啞,但那份屬於“協調者”的冰冷已蕩然無存。
“嗯。”林悅用力點頭,淚水再次不爭氣地滑落,她緊緊握住他的手,仿佛生怕這失而複得的溫暖再次消失,“是你……是你的血激活了‘初始指令’,改變了這裡的一切。”
沈逸風感受著她掌心傳來的溫度和微微的顫抖,反手將她冰涼的手指握緊。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句低沉而鄭重的:“……謝謝你,林悅。”沒有她的不顧一切,沒有她那烙印的共鳴與指引,他早已被協議徹底吞噬。
蘇瑤站在不遠處,看著劫後餘生、雙手緊握的兩人,臉上露出一絲複雜而欣慰的表情。她彎腰撿起掉落的匕首,插入鞘中,環顧這片煥然一新的空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來,我們賭對了。”她的聲音帶著卸下千斤重擔後的疲憊,“不僅活了下來,好像還……因禍得福?”
“福禍相依。”沈逸風微微蹙眉,他嘗試著集中精神,去“感知”那所謂的“最高權限”。立刻,一股龐大到令人頭暈目眩的信息流便湧入他的意識——關於這座“搖籃守衛”的結構、能量網絡、曆史日誌片段、以及那條剛剛被“初始指令”覆寫、優先級更高的新核心協議——【守護與輔助‘搖籃’繼承者及文明火種】。
他看到了星艦“深藍之劍”正被柔和的乳白色能量流包裹,外部損傷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修複;看到了那些被重塑的、散發著白光的構裝體“侍從”,正安靜地侍立在空間的各個節點,等待著指令;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星環外部那片廣袤而危險的宇宙,以及……更遠處,幾個散發著不祥與貪婪氣息的、被標記為“清除目標”的星核汙染源坐標。
這力量……太過浩瀚,也太過沉重。
“我們需要儘快和元元取得聯係,了解星艦和船員的情況。”蘇瑤恢複了指揮官的冷靜,提出了當前最緊要的事情。
仿佛回應她的呼喚,眾人麵前的空氣中,一陣乳白色的光粒迅速彙聚,凝結成了一個約一人高的、半透明的虛擬通訊界麵。界麵那頭,顯現出星艦艦橋內部的景象,以及……元元的身影。
他依舊站在主控台前,那條受損的右臂似乎被一層柔和的乳白色能量薄膜暫時包裹穩定住了,不再迸濺電火花。戰術目鏡上的裂紋依舊,但鏡片後的眼神,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難測。
“通訊已恢複。星艦外部損傷修複進度87,內部係統正在適配新環境能量場,預計一小時內全麵恢複。”元元的聲音透過界麵傳來,平穩而高效,聽不出太多情緒,“船員生命體征穩定,部分人員有輕微驚嚇和能量不適反應,無重傷或死亡報告。”
聽到無人員傷亡,蘇瑤和林悅都鬆了口氣。
“很好。”蘇瑤點頭,“元元,你立了大功。如果不是你最後探測到那個‘初始’信號……”
“職責所在。”元元平靜地打斷了她,他的目光透過虛擬界麵,落在了沈逸風身上,戰術目鏡上的數據流微不可察地加速了一瞬,“檢測到‘協調者’權限已綁定,能量波動穩定,共生意識協調率提升至92。恭喜。”
他的祝賀聽起來毫無波瀾,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沈逸風看著界麵中的元元,那雙恢複清明的眼眸微微眯起。在獲得“搖籃”權限的瞬間,他除了感知到外部信息,也隱約捕捉到了這座古老造物內部記錄的一些……異常數據流碎片。一些關於元元之前強行破解協議、以及他自身係統在接入“搖籃”網絡時產生的、與常規機械邏輯迥異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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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看似忠誠可靠的少年,身上藏著的秘密,恐怕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多。
“元元,”沈逸風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新生的、不容置疑的威嚴,“調取‘搖籃’曆史日誌中,所有關於‘外部訪客’及‘非授權數據接入嘗試’的記錄,尤其是……與我們時間線接近的片段。”
虛擬界麵中,元元的動作幾不可察地停頓了半秒。儘管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那種極其細微的凝滯感,沒有逃過沈逸風和一直緊盯著他的蘇瑤的眼睛。
“……指令收到。正在調取相關數據……”元元的回應依舊平穩,但虛擬界麵上的數據流滾動速度明顯加快,甚至出現了一些雜亂的代碼碎片,“……部分日誌數據在之前的協議衝突和能量風暴中受損嚴重……檢索需要時間……”
他在拖延?還是在……過濾?
蘇瑤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她想起了元元之前展現出的、遠超年齡和經曆的戰鬥素養與知識,想起了他那神秘的自我改造,想起了他總能“恰好”在關鍵時刻出現……太多的疑點,之前被接連不斷的危機所掩蓋,此刻,在這短暫的安全間隙裡,全部浮出了水麵。
“元元,”蘇瑤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指揮官審問般的壓迫感,“你到底是什麼人?或者說……你到底是什麼?”
虛擬界麵中,一片死寂。
隻有元元戰術目鏡上瘋狂閃爍、幾乎要溢出屏幕的數據流,顯示著他內部正在進行的、何等激烈的運算或……掙紮。
林悅也感覺到了氣氛的驟然緊繃,她看著界麵中沉默的元元,又看了看身邊眼神冰冷的蘇瑤和麵色凝重的沈逸風,心中充滿了不安。元元救過她們很多次,她不願意去懷疑,但眼前的跡象,卻又無法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