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籃”空間陷入了某種表麵的平靜,但這平靜之下,湧動著難以言喻的暗流。
元元彙報完那來自太陽係邊緣的神秘信號後,虛擬界麵便沉寂下去,隻餘下戰術目鏡上勻速流轉的微光,顯示他正以超越人類理解的速度,分析、追蹤著那縹緲的信號源頭。蘇瑤在短暫的驚愕後,繼續投入到協調修複的工作中,隻是眉眼間多了份揮之不去的憂慮,目光時不時擔憂地瞟向林悅和沈逸風。
沈逸風已經重新閉上雙眼,眉心的淡金色印記穩定地散發著微光,加速恢複著力量。但他的感知如同無形的蛛網,敏銳地捕捉著空間內每一絲能量的變化,尤其是來自林悅方向的、那份刻意壓抑卻依舊無法完全掩蓋的紊亂。
而林悅,依舊背靠著能量古樹。
古樹流淌的乳白色原初之光溫柔地包裹著她,試圖撫平她靈魂的震顫,卻難以驅散那源自存在根基的寒意。她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脆弱的陰影,如同折翼的蝶。
y00。
原初模板。
這兩個詞在她腦海裡瘋狂盤旋,構建出一個冰冷而恐怖的猜想牢籠。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被精心擺放的玩偶,過往十八年的人生,那些歡笑、淚水、與父親的親情、與蘇瑤的友情,甚至對沈逸風悄然滋生的、連她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情感……這一切,是否都建立在一個虛假的根基之上?是否隻是程序設定好的劇情?
她下意識地抬手,指尖輕輕拂過左肩。衣料之下,那星璿般的烙印平穩脈動,帶著溫順的力量感。這曾是她痛苦源泉,後又成為她力量核心的印記,此刻觸摸起來,卻帶著一種異物般的冰冷。它不再是獨一無二的“胎記”,而可能是一個……批量生產的“商標”?一個指向某個“原初”的、可悲的複製憑證。
胃裡一陣收縮,空蕩蕩的難受。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此刻感受到的恐懼、迷茫、甚至這生理上的不適,是否也是那個“模板”設定好的反應模式之一?
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將她淹沒。這個秘密像一道無形的裂隙,橫亙在她與所有人之間。她無法對蘇瑤傾訴,那雙清澈眼眸裡的全然的信任和關切,會讓她承受不起真相可能帶來的傷害。她更無法對沈逸風開口,那個男人太過敏銳,也……太過複雜。他的守護,他的並肩,究竟是給“林悅”這個個體,還是給……她可能代表的某個“項目”或“遺產”?
就在她思緒如同陷入泥沼,越掙紮越沉淪之時——
【媽媽……】
石繭稚嫩空靈的意念,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如同暖流,輕輕觸碰她冰冷的心防。
【你在難過。】它不是疑問,而是肯定。那純淨的星辰核心,對林悅情緒的變化有著最直接的感應。【是因為……那個‘零零’嗎?】
林悅的心猛地一揪。連小餓都察覺到了……
【小餓不懂……‘零零’是什麼。】石繭的意念傳遞著困惑,【但是,媽媽就是媽媽。】它的意念變得堅定而溫暖,如同一個小小的、發著光的擁抱,【是喚醒小餓的媽媽,是保護小餓的媽媽,是會讓小餓‘抱抱’的媽媽!那個‘零零’……不認識!】
簡單、直接、不容置疑的邏輯。
如同黑暗中劃破的一道微光。
林悅鼻尖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是啊,對於石繭而言,她就是唯一。是她將它從冰冷的吞噬本能中喚醒,賦予了它“名字”和“存在”的意義。這份羈絆,是真實發生在她林悅和石繭之間的,與y00無關。
這微小的肯定,像一塊浮木,讓幾乎溺斃在自我懷疑中的她,得以稍稍喘息。
也就在這時,另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波動,從左肩烙印的更深處,被她清晰地捕捉到。
那不是星核本源的脈動,也不是石繭的意識,而是……一縷幾乎要消散的、帶著淡淡粉色光暈的微光——蘇瑤殘留的守護意念!
這縷微光,源自星骸搖籃那場慘烈的爆炸,是蘇瑤為了保護她,不惜燃燒自身靈魂烙印留下的最後痕跡。它如此微弱,平日裡幾乎感知不到,唯有在她情緒劇烈波動,或者像剛才重塑意識時,才會顯現。
此刻,這縷粉色的微光,正依附在她新生的星璿烙印邊緣,如同風中殘燭,卻頑強地閃爍著。它傳遞過來的,沒有複雜的思緒,隻有最純粹、最本能的意念——
【悅悅……】
【活下去……】
簡單的詞語,卻承載著沉甸甸的重量。這是蘇瑤,她的閨蜜,那個看似溫柔清冷、實則內心堅韌無比的女孩子,用生命為她鋪就的生路。這份犧牲,這份守護,是真實不虛的!是獨屬於她林悅和蘇瑤之間的記憶和情感!
難道,這份跨越了生死的友誼,也是可以被“模板”複製的嗎?
不可能的。
林悅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帶來一絲刺痛,卻也讓她混亂的頭腦清醒了幾分。她不能就這樣被一個來曆不明的影像和代碼擊垮。父親的下落,星核的真相,夥伴的安危,還有那個虎視眈眈的“觀測者7”乃至可能存在的更可怕的敵人……有太多事情需要她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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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必須弄清楚y00的真相。但在此之前,她必須是,也隻能是——林悅。
她重新凝聚意誌,不再抗拒古樹的安撫,主動引導那乳白色的原初之光流遍全身,滋養著乾涸的經脈和疲憊的靈魂。左肩的星璿烙印似乎感應到她心境的細微變化,脈動變得更加沉穩有力,那縷屬於蘇瑤的粉色微光,也仿佛得到了滋養,稍微明亮了一絲絲。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片刻,或許是幾個小時。
虛擬界麵中,元元的身影動了一下。
“信號分析初步完成。”他冰冷的聲音打破了空間的沉寂,“該超低頻跨維度信號,非自然天體現象,確認為人工造物發出。信號模式極其古老,其編碼基礎邏輯,與‘搖籃’核心數據庫內標記為‘失落紀元’的某個已消亡文明遺跡記錄,存在高度相似性。”
“失落紀元?”沈逸風不知何時已睜開眼,眸中金光內斂,氣息比之前更加沉凝。
“一個早於‘觀測者’序列播種之前的遙遠時代。該文明曾觸及維度科技與意識本質的奧秘,但最終因未知原因湮滅。記錄殘缺不全。”元元解釋道,“該信號並非持續廣播,而是以一種……類似‘心跳’的間歇性脈衝方式發送,每次持續時間極短,間隔不規則,最長間隔可達數個地球年。這或許是其一直未被廣泛探測到的原因。”
間歇性脈衝?類似心跳?
林悅心中一動,下意識地再次感受左肩烙印。那微弱的共鳴感……似乎也與某種節奏有關?
“信號內容呢?”沈逸風追問核心。
“無法完全破譯。”元元的回答帶著一種機械的無奈,“信號在穿越維度壁壘時受損嚴重,且其使用的加密算法與‘失落紀元’某種最高權限指令相關。目前僅能解析出幾個重複出現的、基礎的信息單元。”
虛擬界麵上浮現出幾組扭曲、殘缺的符號,旁邊是元元嘗試翻譯的結果:
【…坐標…嚴重損壞)…】
【…警告…嚴重損壞)…】
【…‘門’…狀態…不穩定…】
【…能源…臨界…】
【…等待…回應…循環)…】
坐標?警告?門?狀態不穩定?等待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