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的眩暈感尚未完全消退,冰冷的危機感已如附骨之疽般纏繞上來。
那不是“虛無之眼”的混沌,也不是“守墓人”空間崩塌時的規則亂流,而是一種更加直接、更加充滿惡意的……鎖定。
他們被強行從銀色流光的傳送通道中“拋”了出來,落點並非預想中安全隱蔽的坐標,而是一片漂浮在暗礁般星骸之間的、廢棄已久的星際碼頭殘骸。扭曲的金屬骨架裸露在真空之中,如同巨獸的屍骸,凝固的焊接火花像是它最後不甘的眼淚。遠處,一顆垂死的紅巨星散發著不祥的暗紅色光芒,將這片廢墟染上一層血色。
而比環境更危險的,是那三艘如同幽靈般從巨大星骸背後滑出的、塗裝著沈家隱秘徽記的突擊艦。它們的引擎靜默無聲,艦首的炮口卻已凝聚起幽暗的能量光芒,如同毒蛇睜開了冰冷的豎瞳,精準地瞄準了剛剛完成空間跳躍、能量體係正處於最紊亂時期的三人。
“沈家的殘餘……他們怎麼會在這裡?!”蘇瑤失聲驚呼,她的“無序之光”本能地擴散開來,試圖乾擾對方的能量鎖定,但對方的掃描波束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釘死了他們,尤其是林悅!
沈逸風一步踏前,將林悅護在身後,眉心的刻痕爆發出刺目的光芒,殘存的秩序之力強行在他手中凝聚成一麵前所未有凝實的菱形光盾。“是追蹤!他們肯定在我們進入‘虛無之眼’前就鎖定了悅悅身上星核的某種特殊波動!或者……我們之中有……”他沒有說下去,但眼神掃過周圍廢墟時的銳利,表明了他的懷疑。
“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林悅急促地說道,左肩的烙印傳來一陣陣灼痛,並非來自外部攻擊,而是來自體內——“小餓”在“守墓人”空間承受了那股文明共鳴的衝擊後,似乎發生了一些難以言喻的變化,此刻在外部高壓和沈家艦船散發出的、某種類似星核能量的引誘波動刺激下,變得異常躁動。
“媽媽……餓……”
“外麵……好吃的……”
“壞……但香……”
那稚嫩空靈的意念不再僅僅是恐懼和依賴,反而夾雜了一絲……對沈家艦船能量源的貪婪和渴望!這股渴望如此強烈,甚至開始反過來衝擊林悅的意誌,試圖驅使她去“吞噬”!
“不行!小餓,冷靜下來!”林悅在意識中厲聲喝道,同時全力運轉【心鑰】,試圖安撫體內那顆愈發不安分的星辰。眼底的淡金色“星火”也受到刺激,明滅不定,既要抵禦外部威脅,又要平衡內部的躁動,她感覺自己如同走在萬丈深淵的鋼絲上。
就在這時,為首的那艘沈家突擊艦艙門開啟,數個身著黑色全覆蓋式動力甲、行動間帶著非人般精準與協調的身影飛掠而出。他們沒有遠程攻擊,而是手持一種奇特的、如同音叉般的振蕩武器,以一種詭異的陣型,無聲而迅捷地包圍上來。
“是‘清道夫’!”沈逸風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沈家最核心的清理部隊,專門處理‘失控遺產’!他們配備的武器能引發能量內核的共振崩潰!”
話音未落,那幾名“清道夫”同時將手中的“音叉”對準了林悅!
嗡——!!!
一股無形無質、卻直接作用於能量本源的尖銳振蕩波,如同億萬根冰冷的細針,瞬間穿透了沈逸風構築的光盾,無視了蘇瑤散逸的“無序之光”,精準無比地……刺入了林悅左肩的星核烙印!
“啊——!”
林悅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感覺整個左半身的能量循環瞬間被打亂、扭曲!【心鑰】架構劇烈震蕩,那點初生的“星火”光芒驟黯!更可怕的是,這股共振波仿佛是最好的催化劑,徹底引爆了“小餓”積蓄的躁動!
“痛!!!壞人!!吃!!吃了你們!!!”
“小餓”的意念瞬間被狂暴的憤怒和吞噬欲淹沒!林悅左肩的烙印處,那些幽藍色的星核脈絡以前所未有的幅度瘋狂搏動起來,紫羅蘭色的抑製劑回路發出刺耳的過載悲鳴,銀色的納米蟲群大片大片地湮滅!一股冰冷、野蠻、充滿了原始毀滅衝動的幽藍能量,如同掙脫了部分枷鎖的凶獸,猛地從烙印中爆發出來,形成一道扭曲的、不斷試圖向外擴張的能量力場!
這股力場不再完全受林悅控製!它貪婪地吸收著周圍空間中一切遊離的能量,包括沈家艦船散發的引誘波,包括“清道夫”武器的共振波,甚至開始隱隱拉扯沈逸風和蘇瑤身上的能量!
“悅悅!控製住它!”沈逸風焦急萬分,他能感覺到林悅的意識正在與那股狂暴的意誌激烈搏鬥,但明顯落於下風!他試圖靠近,卻被那混亂的能量力場狠狠彈開!
蘇瑤也試圖用“無序之光”去中和那股狂暴,但她的力量屬性似乎與此刻的星核能量產生了某種奇異的排斥,不僅效果甚微,反而引得那幽藍力場更加暴躁!
“沒用的……沈家的武器……專門針對這種狀態……”林悅半跪在地,右手死死按住灼熱劇痛的左肩,指甲幾乎掐進皮肉,額頭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間浸濕了發梢,眼神在清明與狂亂之間劇烈掙紮,“小餓……聽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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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餓!要吃!”“小餓”的意念充滿了孩童般不講理的偏執和被刺痛後的暴怒。
一名“清道夫”似乎捕捉到了林悅內部爭鬥帶來的瞬間虛弱,手中的振蕩武器功率陡然提升到最大,一道凝練的、肉眼可見的蒼白共振波,如同死神的標槍,撕裂空間,直射林悅左肩烙印的核心!
這一擊若是擊中,足以徹底引動星核能量的連鎖崩潰!
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身影,以一種決絕的、超越了自身極限的速度,猛地從側麵撞開了那名“清道夫”!
是蘇瑤!
她並非用身體去擋,而是在撞開對方的瞬間,將自身所有的“無序之光”,以一種自我燃燒般的方式,徹底引爆!
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隻有一片極致混亂、扭曲了光線、空間甚至部分規則的“無序領域”以她為中心猛地張開!那道致命的蒼白共振波射入這片領域,如同泥牛入海,軌跡被強行偏折、能量被迅速分解!
然而,施展出這一招的蘇瑤,臉色瞬間變得如同金紙,鮮血從她的嘴角、鼻孔、眼角甚至耳朵中滲出!她那頭溫柔的長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變得灰白!“無序之光”是她的本源,如此不計代價的爆發,等於是在燃燒她的生命和存在根基!
“瑤瑤!!”林悅和沈逸風同時嘶吼出聲!
蘇瑤回頭,看向林悅,那雙曾經清澈溫柔的眼眸此刻布滿了血絲,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如同鑽石般堅硬的決絕光芒。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化作一個極其短暫的、帶著血沫的微笑,和一個無聲的口型:
“快……走……”
下一刻,那片“無序領域”因為失去了她的持續支撐,開始劇烈坍縮!產生的空間亂流將幾名靠近的“清道夫”卷入、撕碎,但也將蘇瑤的身影徹底吞沒!
“不——!!!”林悅目眥欲裂,眼睜睜看著蘇瑤的身影在混亂的光影中變得模糊、消散……左肩深處,那縷屬於蘇瑤的、淡粉色的守護微光,如同風中殘燭,劇烈地閃爍了一下,然後……徹底熄滅。
一種難以形容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間淹沒了林悅!比星核能量的反噬更痛!比“守墓人”傳遞的文明悲歌更痛!
蘇瑤……那個總是溫柔陪伴、默默支持、在她最瘋狂時給予信任、在她最無助時伸出援手的閨蜜……為了救她……消散了?
巨大的悲傷和難以置信的空白,如同宇宙寒冰,凍結了她的思維。
然而,這極致的悲傷,卻像是一盆冰水,反而澆熄了“小餓”部分狂暴的怒火。
“媽媽……?”“小餓”的意念傳來,帶著一絲茫然和不安,“粉色的……光……不見了?媽媽……難過?”
它感受到了林悅那滔天的悲痛,那純粹的、不摻雜任何雜質的悲傷,似乎觸動了它意識中某種懵懂的區域。
就在林悅因蘇瑤的“逝去”而心神失守,體內能量因悲傷與星核躁動而陷入徹底混亂,沈逸風也被蘇瑤的犧牲震撼、睚眥欲裂地試圖衝向那片正在平息的亂流時——
異變再生!
一道快得超越了視覺捕捉極限的暗影,如同鬼魅般從另一片廢墟陰影中射出!目標,並非林悅或沈逸風,而是……那名被蘇瑤撞開、剛剛穩住身形、手持最大功率振蕩武器的“清道夫”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