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科尼亞方舟的遺骸,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在冰冷的虛空中靜靜懸浮。其內部,曾經激烈搏殺的痕跡正在被逐漸清理、修複,但那股縈繞不散的、混合了古老悲傷與新生的疲憊感,卻深深浸入了每一寸金屬骨架。
“橋頭堡”依靠著從“火種”核心接引的純淨能源,如同一個重傷員得到了最有效的輸血,終於從徹底崩潰的邊緣被拉了回來。破損的結構被初步加固,生命維持係統恢複了穩定運行,最重要的導航和推進係統也在首席科學家帶領的技術團隊日夜不休的搶修下,恢複了基礎功能。
然而,人員上的損失卻無法如此輕易地彌補。犧牲者的名字被默默記下,傷者的呻吟在臨時醫療區內低回。整個堡壘內部,彌漫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以及更深沉的、對未來的隱憂。
核心醫療室內,氣氛尤為凝重。
元元躺在生命維持艙中,小小的身體被柔和的能量場包裹著。他的生命體征在拉科尼亞先進的醫療技術支持下已經穩定,但意識依舊沉寂,仿佛靈魂被那強行撥動時間的力量反噬,困在了某個無法觸及的維度。蘇瑤每天都會花大量時間守在他的艙外,隔著透明的艙蓋,看著他蒼白安靜的小臉,心中充滿了無力感和深深的自責。是她同意了他冒險使用能力……
而在醫療室的另一端,林悅的情況則顯得更加……複雜。
她早已從力量透支的昏迷中蘇醒,身體機能恢複得很快,甚至左肩那秩序紋路的光芒也變得比以往更加溫潤、內斂,仿佛與“火種”核心產生了某種良性的共鳴。但她時常會陷入一種莫名的怔忡,眼神放空,仿佛在傾聽著什麼遙遠而細微的聲音。
“悅悅?”沈逸風端著一杯營養液走到她床邊,輕聲呼喚。
林悅猛地回過神,接過杯子,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我沒事,隻是在想事情。”她的笑容依舊帶著熟悉的靈動,但沈逸風敏銳地捕捉到她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類似於數據流閃爍的微光,以及一絲極難察覺的……疏離感。
觀測者7號並未消失,她們的融合似乎因為共同對抗汙染源而變得更加緊密,甚至開始相互滲透。這種變化是好是壞,無人能知。
更讓沈逸風心頭蒙上陰影的,是那道沒入林悅體內的詛咒標記。他用儘各種方法探測,甚至請求首席科學家動用方舟遺留的精密儀器,都未能再發現那暗紅紋路的蹤跡。它仿佛徹底融入了林悅的存在本質,潛伏了起來,等待著某個未知的時機。
“我們找到的新坐標,”沈逸風在她床邊坐下,換了個話題,試圖驅散那份不安,“那個散發著強烈生命波動的信號,首席他們分析,可能是一個……依然‘活著’的碎片世界。”
林悅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眼中泛起好奇的光芒:“活著的碎片?會是什麼樣子?”
“不知道。數據庫裡關於那個坐標的記錄殘缺得很,隻提到信號特征與已知的任何拉科尼亞殖民地或觀測站都不匹配,反而更接近某種……原始的、蓬勃的生命群落。”沈逸風頓了頓,看向她,“你覺得呢?你的‘感應’有沒有什麼提示?”
林悅閉上眼睛,似乎在仔細感知。片刻後,她睜開眼,眉頭微蹙:“很……模糊。那個方向傳來的‘回響’很奇特,不像拉科尼亞的秩序,也不像‘鏡塚’的混亂,而是一種……很嘈雜,但又很……頑強的感覺。就像……一片在廢墟裡野蠻生長的苔原。”
這個形容讓沈逸風心中微動。廢墟中生長的苔原,意味著生命力和……希望?
“蘇指揮已經決定,將那裡作為我們下一個目標。”沈逸風說道,“‘橋頭堡’基本恢複了航行能力,方舟數據庫裡關於周邊星域的導航數據也修複了一部分,預計三天後可以啟程。”
林悅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投向舷窗外那片無儘的星空,眼神有些悠遠:“希望能找到……解決元元問題的方法,還有……”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肩,“……弄清楚‘我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的用詞是“我們”。沈逸風心中微微一澀,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不再像之前那樣冰涼,帶著溫熱的體溫,但他卻感覺,兩人之間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由數據和規則構成的薄紗。
三天時間在緊張的最終檢查和準備中一晃而過。
“橋頭堡”主體與拉科尼亞方舟遺骸進行了臨時性的能量和結構對接,汲取了足夠的能源,並下載了所有能恢複的數據庫資料。這座古老的方舟將被暫時留在這裡,作為一個潛在的中繼站和文明墓碑。
啟程的時刻終於到來。
主控室內,蘇瑤站在中央,儘管臉色依舊帶著疲憊,但眼神恢複了往日的銳利與沉穩。沈逸風站在她身側,林悅也堅持來到了主控室,坐在特意為她準備的座椅上。大部分幸存者都通過內部頻道關注著這一刻。
“所有係統最終檢測完畢。”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能源儲備百分之八十五,滿足躍遷需求。”
“導航坐標已鎖定,生命信號特征已輸入識彆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