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血蹤引路,魅影追魂
靠山屯東南方向,莽莽山林在濃重的夜幕下化作一片吞噬光線的墨海。風穿過嶙峋的怪石和枯死的枝椏,發出如同厲鬼嗚咽般的呼嘯。冰冷的月光艱難地穿透層層疊疊的樹冠,隻在鋪滿腐葉的地麵上投下零星破碎的光斑,更添了幾分陰森詭譎。
蘇禾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魂,在林間急速穿梭。左肩胛處傳來的劇痛如同燒紅的烙鐵,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溫熱的液體不斷從傷口滲出,浸透了半邊布衫,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帶來刺骨的寒意。失血的眩暈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斷衝擊著她頑強支撐的意誌。她的腳步已不複之前的平穩輕盈,帶著明顯的踉蹌和沉重,每一次踩踏在厚厚的腐葉層上,都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這死寂的山林裡顯得格外清晰。
身後,三道如同跗骨之蛆的黑影,緊追不舍!疤臉劉三那嘶啞狠戾的催促和咒罵,伴隨著粗重的喘息和皮靴踏斷枯枝的脆響,如同催命的鼓點,越來越近!
“快!她跑不遠!順著血腥味追!”
“媽的!這娘們屬兔子的?!中槍了還這麼能跑!”
“分頭包抄!老疤你左邊!狗子跟我右邊!堵死她!”
三道黑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瞬間散開,呈扇形包抄之勢,腳步聲和喘息聲從不同的方向迅速逼近!顯然,他們對這片山林的地形也並非完全陌生!
蘇禾深潭般的眼底,那強行壓製的熔岩暗流在劇痛和死亡的逼迫下劇烈翻騰。她猛地停下腳步,背靠一棵巨大的、樹皮虯結的古樹,急促地喘息著。冰冷的汗水混著血水從額角滑落。不能再這樣跑了!失血和體力消耗會讓她更快倒下!必須利用環境!
她枯瘦卻異常穩定的手閃電般探入懷中,再次摸出一個油紙小包。這一次,裡麵是深黑色的、帶著強烈土腥氣的粉末混入了腐殖土和特殊礦物粉的追蹤乾擾劑)。她毫不猶豫地將粉末撒向自己剛剛經過的路徑,以及兩側的灌木叢!濃烈的土腥氣瞬間彌漫開來,試圖掩蓋空氣中那致命的血腥味。
同時,她目光銳利如鷹隼,掃視著周圍的地形。左側是一片陡峭、布滿濕滑苔蘚的岩坡,難以攀爬。右側則是一大片茂密低矮、長滿尖刺的荊棘叢,在月光下如同蟄伏的黑色怪獸。
“這邊!血跡往這邊拐了!”右側,一個興奮而粗嘎的聲音響起,是那個叫“狗子”的槍手!
“堵住她!”疤臉劉三嘶啞的聲音從左後方傳來!
來不及了!蘇禾眼中寒光一閃!身體如同離弦之箭,不進反退!不是衝向看似有路的荊棘叢深處,而是猛地撲向荊棘叢邊緣一塊半人高的、布滿苔蘚的巨石之後!就在她身影消失在巨石陰影中的刹那!
“砰!砰!”
兩道灼熱的子彈幾乎是擦著她剛才站立的位置呼嘯而過!狠狠打在古樹虯結的樹乾上,木屑紛飛!
蘇禾蜷縮在冰冷潮濕的巨石後麵,大口喘息,左肩的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她能清晰地聽到右側荊棘叢被粗暴撥開的“嘩啦”聲和狗子那越來越近的、充滿嗜血興奮的腳步聲!
“嘿嘿……臭娘們!看你往哪……”狗子的聲音帶著得意,已然逼近巨石!
就是現在!
蘇禾屏住呼吸,反握的匕首緊貼小臂。在狗子那沾滿泥土的皮靴剛剛繞過巨石邊緣、身影暴露在月光下的瞬間!
“嗖!”
一道細微的破空聲!
不是匕首!而是一枚細如牛毛、淬著幽藍暗芒的銀針!如同毒蛇吐信,精準無比地射向狗子因得意而微微張開的嘴巴!
“呃!”狗子猝不及防,隻覺口中一麻!緊接著,一股強烈的麻痹感和窒息感如同電流般瞬間席卷全身!他驚恐地瞪大雙眼,想要呼喊,喉嚨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怪響,手中的步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向前撲倒!
蘇禾沒有任何停頓!在狗子倒下的瞬間,她如同蓄勢已久的獵豹,猛地從巨石後竄出!不是逃跑,而是朝著狗子倒下的方向,亡命疾衝!目標——那支掉落在腐葉上的步槍!
“狗子?!操!”左側包抄過來的疤臉劉三驚怒交加的吼聲響起!“砰砰砰!”他手中的駁殼槍噴吐出憤怒的火舌,子彈如同潑水般掃向蘇禾竄出的方向!
“噗噗噗!”子彈打在濕軟的腐葉和樹乾上,泥屑木渣飛濺!
蘇禾的速度快到了極致!她幾乎是貼著地麵翻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致命的彈雨!枯瘦的手在翻滾中猛地向前一探!
指尖終於觸到了那冰冷堅硬的槍身!
“砰!”又是一顆子彈擦著她的頭皮飛過,帶起的勁風刮得臉頰生疼!
蘇禾抓住步槍,身體借著翻滾的勢頭猛地縮回巨石之後!背靠著冰冷堅硬的石頭,大口喘息,冷汗和血水混在一起。手中這冰冷的鐵疙瘩,此刻成了她唯一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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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臭娘們!老子撕了你!”疤臉劉三氣急敗壞的嘶吼和另一個同夥雜亂的腳步聲從兩側急速逼近!槍聲暫時停歇,顯然他們也在忌憚蘇禾手中的槍,試圖包抄過來!
巨石後,蘇禾迅速檢查了一下手中的步槍。這是一支老舊的漢陽造,槍栓有些滯澀,彈倉裡還有兩發子彈。冰冷的觸感讓她混亂的思緒瞬間凝聚。深潭般的眼底,那屬於醫者的精密“算力”再次啟動!她飛快地估算著疤臉劉三兩人的逼近速度、方位夾角、以及自己可能的射擊角度和……僅有的兩發子彈的容錯率!
血蹤引路,魅影追魂。在這黑暗的山林死局中,蘇禾以命相搏,終於抓住了一絲微弱的反擊契機。冰冷的槍械在手,如同握住了命運的杠杆。但杠杆的另一端,是更加瘋狂的殺意和僅剩兩發的子彈。生死天平,懸於一線。
二)算籌無聲,歸途星引
團部衛生隊急救室。慘白的無影燈光如同冰冷的審判者,俯視著手術台上那具遊走在生死邊緣的年輕軀體。空氣裡消毒水、血腥味和濃烈的藥味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氣息。監護儀發出的蜂鳴聲,如同死神不耐的倒計時,每一次響起都讓在場所有人的心臟狠狠一縮。
“血壓5530!”
“室性心動過速!頻率180!”
“血氧65!快不行了!”監護衛生員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
陸建國靜靜地躺在那裡,麵色如同覆蓋了一層灰敗的石膏,嘴唇是駭人的青紫色。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停止。左臂傷口雖然在強力壓迫和輸血下暫時減緩了洶湧的出血,但那翻卷的創麵和暴露的暗紅肌肉組織,依舊觸目驚心。大量失血帶來的冰冷死氣,正一點點吞噬著他殘存的生機。
孫隊長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監護儀上那混亂瘋狂的心電波形,額頭的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浸濕了口罩的邊緣。他手上的動作依舊迅捷有力,止血鉗死死壓著創麵深處的可疑出血點,但心底的寒意卻越來越重。腎上腺素已經推了兩次,強心針也用上了,效果卻如同泥牛入海。陸建國的身體就像一個千瘡百孔、正在急速漏氣的皮囊,再多的外力也難以挽回那飛速流逝的生命之火。
“孫隊……血庫告急!同型血漿……快沒了!”助手的聲音帶著顫抖。
“抽我的!”孫隊長頭也不抬,嘶聲道,“我是o型!快!”
冰冷的針頭刺入孫隊長的手臂,暗紅的血液被迅速抽出,注入陸建國的血管。但這杯水車薪的補充,似乎隻是讓那微弱的心跳多跳了幾下,隨即又被混亂的室性節律淹沒。
“建國……陸建國!”孫隊長俯下身,聲音嘶啞,幾乎貼著陸建國的耳朵低吼,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沉重,“聽見沒有?!你娘!蘇禾!她還在山裡逃命!疤臉劉三帶著槍在追她!她中槍了!她需要你!需要你活著!給老子挺住!想想你娘!想想她還在等你回去!”
“娘……”意識深淵的最底層,那團被混亂、灼熱、劇痛和冰冷死氣包裹的核心中,一個微弱到極致的意念,如同風中殘燭的最後一點火星,頑強地跳躍了一下。
娘……在逃命……中槍了……疤臉劉三……
這意念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陸建國瀕臨潰散的意識中,激起了一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
就在這時!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