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冷宮是被徹底遺忘的角落,但深夜裡如此清晰的咳嗽聲,萬一被偶爾路過的太監或侍衛聽到,引來探查,後果不堪設想!私自生火,私藏“乾淨水源”,甚至她這個“廢後”突然“回光返照”……任何一條都足以讓她和那個幼崽陷入更大的麻煩!
蘇禾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冰冷而危險。她緩緩放下手中的油布,站直了身體。那單薄的身影在跳躍的火光映照下,竟投射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她的目光死死鎖定著那片黑暗,仿佛在評估著威脅的等級和……是否需要立刻清除。
角落裡,蕭明玉也聽到了那可怕的咳嗽聲!她的小身體瞬間僵硬!她記得很清楚,以前冷宮裡也有過“吵鬨”的人,後來……就再也沒出現過了!是被拖走了?還是……被打死了?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驚恐地看向那片黑暗的角落,又看向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的蘇禾,小小的身體因為害怕而劇烈地顫抖起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比剛才掐趙太監時還要可怕!她是不是……要去殺了那個老宮女?
不要!不要殺人!她害怕!
明玉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發出一絲聲音,眼淚在眼眶裡瘋狂打轉。
大殿深處那片黑暗角落裡的咳嗽聲,在幾聲劇烈的爆發後,終於漸漸微弱下去,隻剩下斷斷續續的、如同瀕死喘息般的壓抑嗚咽,最終徹底歸於沉寂。仿佛剛才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已經耗儘了角落裡那個活死人最後一點生氣。
蘇禾身上那股冰冷的、如同實質般的壓迫感,隨著咳嗽聲的消失,也緩緩收斂。她眼中的警惕並未完全散去,但至少那冰冷的殺意暫時隱沒。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片沉寂的黑暗,確認再無動靜,才緩緩收回目光。
麻煩暫時解除。但隱患依舊存在。
她不再耽擱,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窩棚上。她彎下腰,再次費力地拖拽起那卷沉重的油布。這一次,她調整了策略,不再試圖一次性覆蓋大範圍,而是先將油布的一角用力塞進窩棚頂木板與牆壁的縫隙裡,用一塊撿來的碎磚死死卡住固定。
然後,她拖著油布的另一端,艱難地爬上那塊之前拖來的厚重門板碎片臨時充當踮腳)。腳下的門板因為受力而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她踮起腳尖,伸長手臂,試圖將油布覆蓋到漏水的中心區域。
跳躍的火光將她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投射在斑駁的牆壁上,如同一個在黑暗中與巨大風車搏鬥的孤獨剪影。每一次用力拉扯油布,她單薄的身體都因為虛弱而微微顫抖,額角的汗水不斷滑落,在火光下閃爍著微光。凍瘡未愈的手在粗糙冰冷的油布和木板上摩擦,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
角落裡,蕭明玉忘記了恐懼,忘記了指尖的灼痛,也忘記了身下稻草的濕冷。她的小手依舊緊緊捂著嘴巴,但那雙瞪大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那個在火光和黑暗中奮力拉扯著厚重油布的、單薄而倔強的身影。
原來……她一個人……做這些……這麼難?
她差點摔倒……她的手……是不是更痛了?
她是為了……不讓水滴下來嗎?為了……這個漏風的窩棚?
一種極其陌生的、酸酸澀澀的感覺,悄悄湧上明玉小小的鼻尖。她看著蘇禾蒼白的側臉,看著汗水滑過她緊抿的唇角,看著她那雙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凍瘡處又滲出暗紅血絲的手……
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或許隻是被那孤獨搏鬥的身影所觸動,明玉猛地放下了捂著嘴巴的手!
她不再猶豫,像隻被驚動的小兔子,飛快地從自己濕冷的稻草堆裡爬了出來!小小的身體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衝到了那塊被蘇禾當作踮腳的門板碎片旁!
她伸出自己那雙紅腫的、還帶著燙傷的小手,用儘全身力氣,死死地抱住了油布垂落下來的、靠近她這一端的一個角!
好重!好冰!油布粗糙的邊緣刮得她的小手生疼!但她咬緊牙關,小臉憋得通紅,用自己小小的身體作為墜力,拚命地往下拽!試圖幫助蘇禾將油布拉平、覆蓋!
蘇禾的動作猛地一頓!
她低下頭,深潭般的目光落在了那個突然衝出來、正用儘全力拖拽油布一角的小小身影上。
火光跳躍,映照著明玉憋得通紅的小臉,映照著她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的身體,更映照著她那雙緊緊抱著油布、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凍瘡和燙傷處都顯得格外刺眼的小手。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裡,平靜的冰麵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被狠狠觸動了一下。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捕捉的波瀾,在那片深潭中蕩漾開來。
她沒有說話。隻是握著油布另一端的手,更加用力地向上、向漏水的位置拉扯!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
一個在門板上踮腳奮力向上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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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在下麵用小小的身體作為墜力拚命向下拉扯固定。
沉重的、散發著桐油黴味的油布,在兩人沉默的、近乎笨拙的合力下,終於一點一點地,艱難地覆蓋住了窩棚頂漏水最嚴重的區域!邊緣被蘇禾用碎磚和找到的幾塊沉重石塊死死壓實!
漏水的“滴答”聲,瞬間微弱了下去!隻有邊緣縫隙處還有極其細微的滲水,但已經構不成威脅!
成功了!
蕭明玉感覺到油布終於被固定住,緊繃的小身體瞬間鬆懈下來。她抱著油布一角的手一鬆,小小的身體因為脫力而晃了一下,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小胸脯劇烈起伏,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和灰塵混在一起,但她的小臉上,卻不由自主地、第一次在這個可怕的地方,露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混合著疲憊和一點點……成就感的亮光。
她抬起頭,下意識地看向還站在門板上的蘇禾。
蘇禾也正低頭看著她。
跳躍的火光在兩人之間閃爍。蘇禾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汗水浸濕了她額前的碎發,黏在蒼白的臉頰上。她的目光落在明玉那雙因為用力拖拽油布而顯得更加紅腫、甚至有幾處凍瘡水泡被磨破、滲出淡黃組織液的小手上。
那雙深潭般的眸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沉澱了下去。她緩緩地從門板上下來,動作因為疲憊而顯得有些僵硬。
她走到那個早已熄滅、隻剩下一堆灰燼和點點暗紅餘燼的火堆旁。破瓦罐裡的藥湯早已熬乾,罐底凝結著一層黑褐色的藥膏殘渣,散發出更加濃鬱的苦澀氣味。
蘇禾的目光在那層藥渣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她的視線掃過冰冷的灰燼,掃過旁邊散落的野花椒枝和艾草殘梗,最終,落在了蕭明玉那雙傷痕累累的小手上。
她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緊了一絲。這具身體的虛弱和靈魂的損傷,讓她無法動用真正的手段。但看著那雙因為凍瘡、燙傷和剛才的用力拖拽而顯得更加糟糕的小手,一種極其細微的、屬於大佬的煩躁感再次升起。
這點小傷,在以前,她彈指間便能治愈。如今卻……
意念再次艱難地沉入識海深處,在那浩瀚的知識庫中瘋狂搜尋。不需要靈力,不需要珍材,以此界凡俗之物能達成的……最優解……
無數古老的、偏門的、甚至被斥為“巫醫邪術”的土法偏方如同洪流般掠過她的意識。最終,一個極其冷僻、所需材料卻恰恰可能存在於這個破殿角落的方子被鎖定——“鬆脂凍瘡膏”。主材:鬆脂鬆樹油脂凝結物)、豬油或其它動物油脂)、少量艾草灰燼。功效:解毒生肌,潤膚斂瘡,尤對凍瘡皸裂、燙傷有奇效。
鬆脂……豬油……
蘇禾的目光瞬間如同探照燈般掃過大殿。梁柱!這宮殿主體是鬆木所建!那些腐朽的梁柱縫隙裡,極有可能凝結著陳年的鬆脂!
動物油脂……沒有。冷宮絕無可能有。
替代品……
她的意念飛速運轉。動物油脂性溫潤,可替代者……礦物油脂?此地更無。植物油脂?……目光瞬間鎖定牆角那幾株瘦小的艾草!艾草本身有溫通之效,其榨取的油脂……等等!艾草灰燼!方子裡本就含有艾草灰燼!那麼……也許可以嘗試用艾草灰燼本身的溫通之性,結合鬆脂的解毒生肌之效,跳過油脂?雖然效果會大打折扣,但在此刻,或許已是唯一選擇!
材料:鬆脂、艾草灰燼。
她的目光,銳利地投向頭頂上方那幾根巨大的、腐朽的鬆木橫梁。在火光無法完全照亮的陰影處,一些深褐色、半透明、如同琥珀般的凝結物,正附著在木材的裂縫和結節處——正是陳年的鬆脂!
至於艾草灰燼……地上火堆的餘燼裡就有現成的!
蘇禾不再猶豫。她環顧四周,很快從雜物堆裡找到了一根相對長直的、帶著分叉的枯樹枝。她拿著樹枝,走到一根較低的橫梁下方,踮起腳尖,用樹枝的分叉小心地去夠、去刮取那些附著在梁柱縫隙裡的深褐色鬆脂塊。
刮取很困難。鬆脂凝結得異常堅硬,又位於高處。蘇禾的動作因為虛弱而顯得有些笨拙,好幾次都刮空了。但她異常耐心,眼神專注,每一次都精準地調整角度和力度。
終於,“啪嗒”一聲輕響,一小塊指甲蓋大小的、深褐色半透明的鬆脂塊被刮了下來,掉落在冰冷的地磚上。
蘇禾彎腰撿起那塊鬆脂。入手微涼,堅硬,帶著一股淡淡的鬆木清香。她如法炮製,又耐心地刮取了幾塊。
收集到一小把鬆脂碎塊後,她走到那堆尚有暗紅餘燼的火堆旁。她用小樹枝小心地撥開表層的灰燼,露出下麵還帶著高溫的暗紅色炭火。然後,她將那一小把鬆脂碎塊,輕輕地放在了炭火邊緣溫度稍低的地方。
滋滋……
鬆脂碎塊在炭火的烘烤下,迅速軟化、融化,變成粘稠的、深琥珀色的液體,散發出更加濃鬱的鬆香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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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禾用樹枝小心地攪拌著融化的鬆脂,同時,從旁邊扒拉過來一小捧之前燃燒艾草留下的、細膩的灰白色灰燼。她將艾草灰燼一點一點、均勻地撒入那粘稠滾燙的琥珀色鬆脂液中,然後用樹枝快速地、用力地攪拌!
鬆脂的粘稠與艾草灰燼的細膩在高溫下迅速融合,顏色由琥珀色變成一種深褐近黑的粘稠膏狀物,散發出一種混合著鬆香和焦苦艾草味的奇異氣息。
蘇禾的動作很快,攪拌均勻後,立刻用樹枝將這一小團滾燙粘稠的深褐色膏狀物挑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旁邊一塊相對乾淨、冰冷的碎瓦片上。
深褐色的膏體在冰冷的瓦片上迅速冷卻、凝固,變成一小塊不起眼的、散發著怪異氣味的黑褐色“泥塊”。
蘇禾拿起這塊還帶著餘溫的“凍瘡膏”,轉身,目光平靜地看向還站在原地、正呆呆地看著她這一係列動作、小臉上寫滿了震驚和茫然的蕭明玉。
她走到明玉麵前,蹲下身——這個動作讓她疲憊的身體再次發出抗議。
她沒有說話。隻是伸出手,用指尖從那塊黑褐色的“泥塊”上,小心翼翼地摳下了一小點膏體。
然後,在明玉驚恐、茫然、不知所措的目光注視下,蘇禾那沾著一點黑褐色膏體的指尖,輕輕地、極其緩慢地,點在了明玉一隻小手上,那處被燙得最紅、已經起了個小水泡的地方。
指尖微涼,帶著一種奇異的、混合著鬆香和焦苦的觸感。
明玉的小手猛地瑟縮了一下!但預想中的劇痛並沒有傳來。相反,那被燙傷的火辣辣刺痛處,接觸到那微涼的膏體後,竟然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清涼舒緩的感覺?那感覺如此細微,卻又如此清晰,瞬間壓過了之前持續的灼痛!
她的小身體僵住了,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手背上那一點微小的、黑褐色的膏體痕跡,又猛地抬頭看向近在咫尺的蘇禾。
蘇禾深潭般的眸子平靜地回望著她,眼神裡沒有任何威脅,隻有一片深沉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平靜,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她將手裡那塊小小的、黑褐色的“凍瘡膏”,輕輕放在了明玉另一隻沒有受傷的小手裡。
意思再明白不過:自己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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