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吞噬著明玉不斷投喂的木質燃料,發出劈啪的悲鳴,光芒在破敗的大殿內頑強跳躍,將兩人搖曳的身影投在斑駁的牆壁上,如同上演著一出無聲的皮影戲,戲碼是生存與等待。
每一次抱著朽木衝回火堆旁,明玉都能感受到殿外那若有似無的、充滿貪婪與耐心的注視感。狼嚎聲暫時停歇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令人心悸的寂靜,以及偶爾傳來的、壓抑的爪子在雪地上摩擦的細微聲響,和低沉威脅的呼嚕聲。它們沒有離開,隻是在黑暗中逡巡,等待著火光減弱、獵物鬆懈的時機。
這沉默的對峙,比直接的攻擊更消耗人的心神。
明玉不敢有絲毫停歇,像一隻被鞭子驅趕的陀螺,瘋狂地拆解著一切能夠到的木質結構。窗欞、破爛的供桌腿、甚至一些看似結實的簷角朽木,都被她用綁著瓦片的手拚命砸下、拖回。她的手腕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滲出包紮的布條,混合著木屑和汙跡,每一次用力都帶來鑽心的疼痛,但她完全顧不上了。
燃料投入火中,迅速被點燃,化為光和熱,以及逐漸堆積的灰燼。
火焰維持著,但明玉的心卻一點點沉下去。因為她能拆到的東西越來越少了。大殿雖破敗,但可供燃燒的、易於獲取的木材並非無窮無儘。靠近中央區域的、相對乾燥的木頭很快被消耗殆儘,剩下的要麼是過於粗大難以拆卸的梁柱主體,要麼就是遠離火堆、被屍液汙染或過於潮濕的雜物。
她開始不得不冒險走向更邊緣、更陰暗的角落,每一次離開火光照耀的核心區域,都感覺像是脫離了一層無形的護罩,殿外黑暗中那冰冷的注視感便驟然增強,讓她汗毛倒豎。
蘇禾的狀態也越來越差。
強行破冰、投擲冰針,幾乎耗儘了她最後一點元氣。她靠在牆上,臉色不再是蒼白,而是泛著一種死灰般的青氣。每一次呼吸都異常艱難,帶出更多的白色寒霧,甚至隱隱有極其細微的冰晶凝結在她的睫毛和發梢。她那剛剛解除部分冰封的左臂,裸露的皮膚上的那絲微弱淡紅早已消失不見,重新變得青紫僵硬,甚至比之前更加嚴重,仿佛所有的生機都被那一次爆發徹底透支了。
最讓明玉心驚的是,蘇禾開始咳嗽。
不是輕微的嗆咳,而是壓抑不住的、從胸腔深處發出的、帶著明顯濕囉音的劇烈咳嗽。每一次咳嗽都讓她全身痙攣,痛苦地蜷縮起來,而咳出的不再是清亮的寒氣,而是暗紅色的、甚至帶著些許黑色冰碴的血沫!
那血沫落在她身前的雪地上,並不融化,反而散發出縷縷詭異的寒煙。
內腑重創,寒毒深種,已然開始反噬!
明玉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毫無辦法。她隻能更加拚命地搜集燃料,維持那簇看似能帶來安全感,實則正在加速消耗他們生存資源的火焰。
時間在燃燒與寂靜中對峙流逝。
終於,明玉停下了腳步。她環顧四周,目光所及之處,再也找不到任何容易獲取的、乾燥的木質燃料了。火堆因為得不到新的補充,火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弱、縮小。
光芒開始退縮,黑暗如同潮水般從四周重新漫湧上來,一點點蠶食著她們僅存的空間。
殿外,那低沉威脅的呼嚕聲變得清晰起來,甚至能聽到某種大型動物鼻翼煽動、嗅聞空氣的聲響。它們察覺到了光明的衰退。
絕望的氛圍如同冰冷的蛛網,再次纏繞上來,越收越緊。
明玉癱坐在即將熄滅的火堆旁,手臂累得抬不起來,手腕疼痛欲裂,隻剩下無力的喘息。她看向蘇禾,眼中充滿了無助的淚水。
蘇禾也看到了火勢的衰減。她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咳出更多黑紅色的血沫,艱難地抬起右手,指了指火堆,又無力地垂下。眼神裡第一次流露出一種近乎疲憊的漠然。仿佛在說:到此為止了。
燃料已儘,體力已儘,計策已儘。
剩下的,似乎隻有等待最後時刻的降臨。
火苗越來越微弱,最後掙紮了幾下,終於徹底熄滅,隻剩下一堆暗紅色的餘燼,散發著最後的、微不足道的熱量,和縷縷青煙。
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
月光勉強透過破窗,勾勒出大殿內部扭曲模糊的輪廓,卻比純粹的黑暗更顯得鬼影幢幢。
“嗚——嗷——!”
幾乎在火光徹底消失的同一瞬間,殿外那充滿饑餓與貪婪的狼嚎聲,再次嘹亮地響起!這一次,聲音裡充滿了迫不及待的興奮和確認獵物虛弱的殘忍!
“窸窣!哢嚓!”
那處被刨開過的裂隙,再次傳來瘋狂而急促的挖掘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阻礙似乎變少了,它們隨時可能衝破最後屏障!
明玉發出一聲壓抑的驚叫,在黑暗中手腳並用地向後縮去,直到後背抵住冰冷的牆壁,退無可退。她徒勞地睜大眼睛,試圖在黑暗中看清威脅的來源,卻隻能聽到那越來越近的死亡之音,聞到那越來越濃烈的野獸腥風。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她下意識地摸向身邊,想要找到任何可以充當武器的東西,卻隻摸到冰冷的瓦礫和積雪。
完了……這次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