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風如同刮骨鋼刀,瞬間裹挾了衝出破殿的兩人,將身後那焚身熾熱粗暴地撕扯殆儘。明玉一個踉蹌,幾乎帶著蘇禾一起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她大口呼吸著,凜冽的空氣刺入灼痛的肺葉,帶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卻也稍稍驅散了那令人窒息的煙塵味。
她回頭望去。
破殿已徹底化為一座燃燒的囚籠。衝天烈焰扭曲升騰,將周遭的雪地映照得一片妖異的橘紅。巨大的梁柱坍塌聲、木材爆裂聲不絕於耳,火星如同逆飛的流星,不斷濺入漆黑的夜空,又迅速湮滅在寒冷的空氣裡。那座吞噬了太多恐懼與死亡的建築,正在用它自己的骨架,進行著最後的、壯烈而恐怖的焚祭。
熱浪撲麵而來,與周遭的嚴寒形成詭異的對衝,吹得明玉衣衫獵獵作響,臉頰發燙。
不能停留!這裡依舊危險,而且動靜太大,誰知道會引來什麼?
她咬緊牙關,奮力攙扶起蘇禾。蘇禾似乎被冷風一激,恢複了一絲微弱的意識,眼皮顫抖著,卻無法完全睜開,身體的大部分重量依舊壓在明玉瘦弱的肩膀上,冰冷而沉重。
明玉辨不清方向,也無力辨彆,隻知道必須遠離這片火海。她支撐著蘇禾,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著背離破殿的、無儘的黑暗與雪原踉蹌行去。
每走一步,都耗儘著她最後的氣力。腳下的積雪時而沒過腳踝,時而踩到hidden的碎石,讓她步履維艱。蘇禾的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隻有偶爾極其輕微的、無意識的呻吟,證明她還活著。
寒冷是無處不在的敵人。離開了火場的範圍,荒野的低溫迅速奪回主導權,開始瘋狂侵蝕她們的身體。明玉的牙齒咯咯作響,手腳很快失去了知覺,隻是憑借著一股求生的本能機械地向前挪動。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許隻有一炷香,也許有一個時辰。直到身後的火光和聲響都變得遙遠模糊,直到雙腿如同灌鉛般沉重,再也邁不動一步,她才終於支撐不住,帶著蘇禾一起軟倒在一處背風的、被積雪覆蓋的巨大岩石後麵。
徹底脫力的感覺席卷而來,她癱在雪地裡,胸膛劇烈起伏,呼出的白氣瞬間凝結成冰晶。極度的疲憊和寒冷讓她幾乎想要就此睡去,但理智告訴她,一旦睡著,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她掙紮著坐起身,查看蘇禾的情況。
蘇禾的情況極其糟糕。臉色青灰,嘴唇泛著紫紺,呼吸微弱得幾乎停滯。那沉重的心跳聲也已聽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間歇性的抽搐。左臂上的鏽針依舊紮在那裡,周圍的皮膚那可怕的青紫色似乎正在向肩頸蔓延,那暗紅的細線雖然不再明顯,卻給人一種更加內斂的、深入骨髓的惡毒感。
必須做點什麼!否則蘇禾絕對撐不過這個夜晚!
明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環顧四周,隻有無儘的雪野、漆黑的天空和這塊巨大的岩石。沒有庇護所,沒有燃料,沒有食物。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裡——那刻著“換”字的乾癟肉塊還在,冰冷僵硬。她又摸了摸綁在手上的破瓦片。
還有什麼?還有什麼可以利用?
她的目光落在那巨大的岩石上。岩石底部與積雪相接的地方,似乎有一些乾枯的、緊貼著石壁生長的地衣和幾叢耐寒的枯草。
草藥!她認得其中一種地衣,蘇禾之前教過她,性極寒,通常外用鎮痛,但若是少量內服,或許能吊住一絲氣息,延緩寒毒攻心?
她已顧不得許多,立刻用瓦片小心地刮下那些地衣和枯草,混合著一點乾淨的雪,想要喂入蘇禾口中。但蘇牙關緊閉,根本無法喂食。
明玉心急如焚,猶豫了片刻,最終將那些草泥放入自己口中,胡亂嚼碎,然後俯下身,極其艱難地、一點一點地渡入蘇禾的口中。這個過程笨拙而艱難,大部分草泥都浪費了,但總歸有一點點滑入了蘇禾的喉嚨。
做完這一切,她再次脫力,靠坐在岩石上,將蘇禾緊緊抱在懷裡,試圖用自己微薄的體溫為她取暖。效果微乎其微,寒冷如同潮水,一波波侵蝕著她們的生命力。
絕望再次籠罩下來。
就在這時,她的指尖無意中碰到了岩石表麵某個凹凸不平的地方。
她下意識地摸索過去。
那似乎不是天然形成的凹凸,而是……刻痕?
她的心猛地一跳!難道……
她連忙用手拂開岩石表麵的積雪,借著微弱的、反射自遠處天邊的火光,仔細看去。
果然!
在這塊巨大岩石的背風麵,竟然也刻著一些符號和圖案!
這些刻痕同樣古老,風格卻與破殿梁上的那些有著微妙的區彆。它們更加粗獷,更加簡潔,少了許多扭曲詭譎之感,反而帶著一種原始的、近乎警告的意味。
她辨認出其中幾個反複出現的符號,似乎與那黑色令牌上的某個邊角紋路,以及壁龕內未被“偽痕”汙染的最古老刻痕,有著隱約的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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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岩石……難道也曾是某個古老鎮壓體係的一部分?是外圍的界碑或者警示標記?
這個發現讓明玉心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如果這裡曾經存在過某種鎮壓或防護的力量,那麼是否意味著,她們暫時處於一個相對……“安全”的區域?至少,距離那個剛剛遭受重創的存在,可能足夠遠?
她仔細查看這些刻痕,試圖找到更多線索。
然而,這些岩石上的刻痕磨損得更加厲害,大多模糊不清。最終,隻在岩石底部一個隱蔽的角落,她找到了一個相對完整的、深深鐫刻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