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夠了?”
“下午,繼續跑。”
蘇禾平淡的聲音落在墨衍耳中,讓他剛剛鬆懈下來的神經再次繃緊。他抬起頭,看著門口那個逆著光、看不清神色的青色身影,渾身的酸痛和疲憊在這一刻如同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還要跑?就在今天下午?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或許是求饒,或許是質疑,但最終,隻是化為一聲低不可聞的:“……是。”
他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身體的每一處都在發出抗議的哀鳴。早上的奔跑已經耗儘了他大半的力氣,戒律堂帶來的驚嚇更是讓他心神俱疲。此刻的他,連站穩都有些勉強。
蘇禾仿佛沒有看到他搖搖欲墜的樣子,轉身走向屋內那張破桌子,拿起那本《青嵐基礎吐納訣》,似乎又準備開始她那漫不經心的“閱讀”。
墨衍默默地走到水缸邊,用冷水拍了拍臉,試圖驅散身體的疲憊和內心的茫然。他看著水中自己蒼白憔悴、眼窩深陷的倒影,又透過水波的漣漪,看向桌邊那個模糊的身影。
她到底想做什麼?用這種近乎折磨的方式,是為了逼走他?還是……另有所圖?
他想起早上奔跑時,那偶爾出現的、救他於崩潰邊緣的清涼氣息。那不是錯覺。是她做的嗎?如果是,為何又要用這種殘酷的方式對待他?如果不是,那又會是誰?
種種疑問盤旋在心頭,讓他對下午的“奔跑”除了抗拒和恐懼之外,竟也生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探究欲。
【宿主,目標身體機能恢複不足三成,精神狀態疲憊,強行進行高強度訓練存在嚴重風險!建議延期或降低強度!】小柒依據實時監測數據,發出嚴肅警告。
蘇禾在腦海中回應,語氣依舊沒什麼波瀾:“破而後立,不破不立。他那身子,常規溫養已無用。”
【可是……】
“沒有可是。再囉嗦,屏蔽。”
小柒的電子音戛然而止,隻剩下委屈的電流聲。
午後,陽光勉強穿透稀薄的雲層,給破敗的院落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
墨衍再次站在了院子裡。雙腿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沉重、酸痛,每一次邁步都牽扯著全身的神經。他咬著牙,開始了下午的“酷刑”。
一開始的幾十圈,比早上更加艱難。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肺部火辣辣地疼,視線開始模糊,耳邊隻剩下自己粗重如風箱的喘息和心臟擂鼓般的跳動聲。
他感覺自己隨時都會倒下,再也爬不起來。
就在他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身體遵循本能要癱軟下去的前一刻——
那股熟悉的、微弱的清涼氣息,再次如期而至。
如同甘霖灑入乾涸裂開的土地,精準地浸潤著他過度勞損的肌肉和經絡,撫平那灼燒般的痛楚,強行提起一口即將渙散的氣。
墨衍精神一振,幾乎是憑借著本能,抓住了這短暫的喘息之機,繼續邁動腳步。
一次,兩次,三次……
每當他的身體到達某個崩潰的臨界點,那股清涼氣息總會恰到好處地出現,將他從徹底垮掉的邊緣拉回,維持著那種在極限痛苦中反複煎熬的狀態。
漸漸地,墨衍發現了一絲規律。
那氣息出現的時間和強度,似乎……與他身體崩潰的程度有關?當他拚儘全力,幾乎要將自己徹底榨乾時,那氣息便會出現,而如果他有所保留,試圖偷懶,那氣息便遲遲不至,身體的痛苦也會更加清晰難忍。
她……在看著。不僅看著,還在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精準地控製著他的“痛苦”!
這個認知,讓他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但與此同時,一種更加古怪的感覺也開始萌芽——在這種被絕對掌控的“折磨”下,他反而不再去胡思亂想,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撐下去!撐到下一次那氣息的到來!
他的眼神,在極致的疲憊和痛苦中,反而褪去了一些茫然,多了一絲近乎麻木的專注。
屋內的蘇禾,看似在翻書,實則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對墨衍體內變化的感知中。
在她的“視野”裡,墨衍的身體如同一幅動態的經絡圖。每一次極限的壓迫,都像是一柄重錘,敲打著他那死寂的經脈和潛伏的魔根。那魔根被刺激得微微震顫,泄露出的黑暗能量比早上更加活躍了一絲,雖然依舊被封印牢牢鎖住,但那蠢蠢欲動的跡象已愈發明顯。
而她那一次次精準渡入的微薄本源力量,不僅吊住了他的性命,更像是一根引線,引導著那些被刺激而活躍的魔根氣息,以一種極其緩慢、幾乎無法察覺的速度,滲透、滋養、錘煉著他那脆弱不堪的肉身。
這是一種極其危險的走鋼絲行為。稍有不慎,刺激過度,便可能引動魔根反噬,後果不堪設想。或者引導不力,那微薄的本源力量也可能被魔根氣息汙染甚至吞噬。
但蘇禾做得舉重若輕。她對力量的掌控,早已臻至化境,這種程度的精細操作,對她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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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痛苦中緩慢流逝。
墨衍不知道自己又跑了多少圈,他的意識已經模糊,全憑著一股不服輸的狠勁和身體對那“清涼氣息”的條件反射在支撐。
然而,就在某一次,他感覺自己幾乎要衝破某個極限,身體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熾熱、更加狂暴的力量感即將噴湧而出的瞬間——
“停。”
蘇禾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泉水,瞬間澆滅了他體內那剛剛燃起的、不受控製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