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我們大隊就在這裡。村口那塊紅薯地,這兩天就要開始挖掘了,之後打算閒置,用來建設新學校。”
“那可好啊!”楚晚月拍了下大腿,笑得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正愁著要把幾個小子送到公社小學呢,這一來可省事了,咱大隊裡就能上學,多方便!”
正在啃餡餅的小五猛地抬起頭,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上學?奶,我們真能上學?”
他嘴裡的餡餅渣都噴了出來,幾個韭菜末落在了桌上。
“嗯,到時候你們幾個都去。”楚晚月伸手抹掉小五嘴角的油漬,“看看咱家要出幾個文化人了。”
陸紅軍一聽這話,手上的餡餅都不香了:“奶,我就不用去了吧!”
他搓著粗糙的手掌,曬得黝黑的臉上寫滿了抗拒,“我都十六了,該下地乾活了...”
“去!怎麼不去?”楚晚月把餡餅放下,“前兩年掃盲班你不也學得挺好?認得三四百個字呢!”
她眯起眼睛打量著他,“到時候看看能不能把你安排到高年級去。”
“好耶!我和哥哥們一起去!”小七興奮地蹦起來,手裡的半塊餡餅隨著他的動作甩出幾滴油星。
“哎喲!”陸建黨慌忙往後躲,可還是晚了,他的藍布衫上頓時多了幾個油點,“你小子小心點!”
他一把抓住他亂晃的手腕,“看看,新衣裳都弄臟了!”
滿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
楚晚月笑得直抹眼淚:“哈哈,都去,都去!”
她的目光在幾個兒子身上轉了一圈,打趣道:“要不是你們爹都這把年紀了,我都想讓他們跟著去念念書呢!”
陸建國三兄弟互相看看,也跟著笑起來。
陸建國撓撓頭:“娘,您這是要讓我們跟一群娃娃坐一個教室啊?那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就是,”陸建業接口道,“我這手拿慣了鋤頭,怕是連鉛筆都捏不住了。”
屋裡的笑聲更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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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大場院被太陽鍍上一層金色,楚晚月帶著幾個媳婦趕到時,場院裡已經擠滿了人。
各家各戶的板凳排得密密麻麻,男人們蹲在土埂上抽煙,女人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嘮嗑,孩子們在場院邊上追逐打鬨,揚起一陣陣塵土。
“娘,我去前麵找大隊長。”陸建國貓著腰在人群中穿梭,不時踩到誰的腳,引來幾句笑罵。
楚晚月和王秀珍幾個妯娌在外圍找了塊空地,把小板凳排成一排坐下。
王秀珍從懷裡掏出個布包,裡麵是幾把炒瓜子,幾個人一邊嗑瓜子一邊等著開會。
“噗——噗——”
大隊長陸福全掏出那個掉漆的鐵皮喇叭吹了兩聲,場院裡漸漸安靜下來。
“我看人都到得差不多了,這次是有好消息告訴大家!”
陸福全的聲音通過鐵皮喇叭顯得有些失真,但每個字都清清楚楚地傳到了場院每個角落。
“公社決定每三個大隊建一個學校,咱們這兒的正、好、要、建、在、咱、們、大、隊!”他一字一頓地宣布,生怕有人聽不清。
話音剛落,場院立刻炸開了鍋。
陸大錘激動地站起來,差點撞翻身後的板凳:“好啊!咱們的娃娃也能上學了!”他黝黑的臉上笑出了褶子。
“那以後是不是也能進工廠了!”張寡婦扯著嗓子喊,手裡納了一半的鞋底都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