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薑援朝他們!”陸建國倒吸一口冷氣。
他看見薑知青手裡還死死攥著隻五彩斑斕的野雞,雞脖子軟塌塌地垂著,豔麗的尾羽在風中輕輕顫動。
“憑什麼你們就能逮,我們就不行?”王義生棉帽歪在一邊,露出的額頭上青筋暴起。
林石頭冷笑:“嗬嗬,你來說說誰逮了?證據呢你?”
“前個兒我親眼看見陸大槍拎著野兔從後山下來!”王義生聲音發抖,“你們、你們欺人太甚!”他知道村裡人逮了野味都是半夜偷偷料理,知青們連口湯都喝不上。
“放你娘的屁!”陸大槍突然從人群後麵擠進來,“你連證據都沒有就誣賴人,可你逮野雞我們可是看得真真兒的!”他說著用手狠狠戳了下薑援朝的肩膀,後者捂著肩膀後退一步。
“鄉親們,對不起!”馬明中氣喘籲籲地擠到前麵,他知青自己選出來的隊長,此刻臉色比雪還白,“這事兒是我們沒管好,我道歉。”
他轉身對著薑援朝厲喝:“把野雞交出來!”
薑援朝卻把野雞往懷裡藏了藏,鏡片後的眼睛閃著倔強的光:“馬隊長,“咱們都好久沒吃肉……”
“呦嗬!”林石頭怪叫一聲,指著馬明中的鼻子,“當初不就是你們喊什麼不準挖社會主義牆腳?現在知道餓啦?”
馬明中的臉由白轉紅,他擦了把汗說:“這、這樣,我們把野雞上交大隊,但這也不夠全大隊分的啊!”
“夠分!”突然炸響的吼聲嚇得人群一靜。
陸福全不知何時站在了後麵,老羊皮襖上落滿雪屑。
他陰沉著臉掃視眾人:“把雞放大隊部去,我來分!誰再鬨事,今年工分彆想要了!”
陸福全帶著一群人往大隊部走,雜亂的腳印在雪地上碾出泥濘的溝壑。
楚晚月沒跟著人群去,卻伸手拍了拍陸建黨後背沾的雪沫子:“你去把東西放回去,想看熱鬨就去瞅瞅。”
“行嘞,娘!”陸建黨把布袋顛了顛,撒腿就往家跑。
跑起來兩條腿甩得像風車似的,不一會兒就在曬穀場拐角揚起一溜雪煙。
“老楚啊,”李婆子揣著袖筒直樂,“你家建黨跑起來還跟半大小子似的,哪像倆娃的爹!”
幾個婆子還沒跟著去大隊部,聚在草垛背風處跺腳取暖。
劉婆子從兜裡摸出把炒南瓜子,王翠花順手抓了幾顆,瓜子皮粘在凍裂的嘴唇上。
“害,他就這德行!”楚晚月往手心嗬著熱氣,“快三十的人了,見著熱鬨跑得比狗攆兔子還快。”
李婆子把棗木拐棍往雪地裡杵了杵:“總比老張家那個強,整天喪著臉,活像誰欠他二鬥糠!”她說著學張家那個背手走路的模樣,逗得幾個婆娘咯咯笑,驚起草垛裡打盹的麻雀。
楚晚月往李婆子身邊湊了半步,踩塌了積雪下藏著的凍白菜幫子:“嫂子,今兒這事到底咋鬨起來的?”她聲音壓得低,卻足夠讓周圍人都支起耳朵。
“嘿!”李婆子一拍大腿,棉褲揚起細碎的棉絮,“這些知青可是搬起石頭砸自個兒腳麵!”
她嘴裡噴出唾沫星子,“還記得他們剛來那陣不?見著你家小子逮了隻野兔,非說你挖什麼社會主義牆角,逼得你把到嘴的肉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