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公社,楚晚月不經意似地問道:“建設啊,你對象咋沒跟你一塊兒回來?”
“啊!”陸建設猛地站住腳步。
他黝黑的臉上浮現出窘迫的神色,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背簍帶,“我...我忘了跟她說了!”
“啥?”楚晚月一把拽住他的軍裝袖子,“你意思是,你對象壓根不知道你回來了?”
陸建設低著頭,像小時候做錯事那樣用靴尖碾著地上的土坷垃:“娘,我收到家裡寄的包裹那天...就...就拆了信紙掃了一眼,看見說爹...我就直接打了報告請假...”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乎聽不見了。
楚晚月聲音忽然輕了下來:“那你二嫂特意給你和你對象做的那兩身新衣裳...你看見了嗎?”
“臘肉和那些山貨...我都分給戰友了。”
陸建設局促地摸著後腦勺,那裡有道新結的疤,“剩下的東西我都塞櫃子裡了...信上說爹他...”
“你爹都走四年了。”楚晚月突然打斷他,手重重拍了拍兒子結實的胳膊,“回來了就好,在家多住幾天。等擦黑...讓你大哥帶你上墳看看你爹。”
陸建黨一把摟住弟弟的肩膀,身上的機油味混著汗味撲麵而來:“建設!你是不知道咱爹現在可神了……”
他眉飛色舞地比劃著,唾沫星子在夕陽裡閃著光。
陸建設僵在原地。
部隊裡學的唯物主義在腦海裡嗡嗡作響,可當他轉頭看見母親眼角細密的皺紋裡盛著的篤定,又瞥見大哥說起爹時發亮的眼睛,胸腔裡突然湧起一股陌生的溫熱。
他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
快走到村口時,陸建設終於忍不住,停下腳步,目光緊盯著楚晚月:“娘,昨天晚上……你怎麼知道我在門外?”
楚晚月腳步未停,嘴角卻微微翹起,故作神秘地說道:“有人喊醒我,說‘你小兒子回來了,怕吵醒家裡人,一個人坐在冰涼的門檻上等天亮呢’。”
陸建設瞳孔一縮,喉結滾動了兩下:“娘……是不是爹……”
楚晚月突然回頭,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建設啊,你可是解放軍,是黨的戰士,你得相信科學!”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邁步向前。
就在這時——
“嘀,宿主你竟然說相信科學?!”
楚晚月嘴角抽了抽,低聲冷笑:“嗬嗬……他們爹你彆說話!”
陸建設和陸建黨對視一眼,雖然沒聽清娘在嘀咕什麼,但還是連忙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娘,你讓爹送點稀罕物過來唄,讓老四開開眼!”陸建黨搓著手,滿臉期待。
陸建設沉默片刻,突然開口:“娘……我想要一把匕首,小巧的那種,部隊裡用得上。”
楚晚月猛地回頭,瞪了他們一眼:“你們當我許願樹呢?!趕緊走!”說完,翻了個白眼,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老楚!老楚!”剛進村沒幾步,後麵就傳來了李婆子嘶啞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