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要看看,那個老東西,究竟什麼時候才肯出來!
他更要看看,沈流兒的心,究竟是不是如他所想,早已變得肮臟不堪!
……
聖女宮。
沈流兒盤膝坐在一尊巨大的青銅藥鼎前,鼎身銘刻著古老的鳥獸紋路,此刻正散發著淡淡光暈。
鼎內,一股股極其濃鬱的藥香翻滾而出,在密室穹頂聚集不散。
轟!
轟鳴聲自鼎內四起,每一次震動,都帶起一股驚人的能量,衝擊著密室的四壁,讓牆壁上的防護法陣泛起光芒。
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
楚年遠遠地站在角落,心臟隨著那轟鳴聲一下下收緊,下意識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老臉,瞳孔一顫一顫。
這藥鼎裡蘊含的能量太過恐怖!
一旦炸丹……
他毫不懷疑,以沈流兒的修為或許能保住性命,但他自己,這個小小的煉氣期,恐怕連一根完整的骨頭都剩不下。
好在,沈流兒的狀態極為專注。
她臉色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但雙眼卻異常明亮,指尖快速變幻,一道道法訣精準地打入藥鼎之中,維持著那股狂暴能量的微妙平衡。
顯然,為了這次煉丹,她早已在心中推演了無數次。
雖說過程凶險,好幾次都險些失控,但一切,終究還在她的掌控之內。
楚年見暫時沒有自己什麼事,索性也盤膝坐下。
灌輸精血,並非是要一直灌輸的,他隻是需要時刻待命,等待著沈流兒的指令,唯有合適的時機到來,自己才能動手。
此刻,他雙目閉合,將注意力集中到體內。
一方麵,他開始默默參悟、梳理腦海中那三道駁雜而強大的諸多邪術,讓它們變得更加得心應手。
另一方麵,他分出一縷心神,悄然探入儲物袋中,覆蓋在玄品魔甲之上。
魔甲被封印,氣息完全收斂,但表麵那閃動的複雜魔紋,以及時不時傳出的如魔神般的低吼,卻無一不在彰顯這魔甲的恐怖與霸道!
心神觸碰的瞬間,一股冰冷、暴戾的氣息便轟然而來,令楚年心頭都猛然一驚,連連固收心神,強壓著心中的震驚與振奮!
“這魔甲,如此強勢,防禦力想必定是極為了得……”
楚年如此想著,心頭的興奮愈發強烈,極為歡喜。
他如今,可是腹背受敵,悄無聲息、不知不覺地得罪了不少人,正是擔驚受怕之時。
而這件魔甲的防禦力極為驚人,一旦徹底煉化,自己若是再麵對築基期修士,壓力將會驟減,生存的把握也更大。
簡直是一場及時雨。
楚年對這個饋贈,是無比的滿意,心中對沈流兒的好感,都多了不少。
看來,沈流兒也是思慮過的,應該是知道自己就缺這種東西,才特意送來的。
當然,這東西,對沈流兒來說,恐怕也沒多少吸引力,很可能就是個擺件,順手便送給自己了。
但,無論如何,這對楚年來說,都是大喜事!
他有所感知,若是將這魔甲稍加煉化,他的戰力,或許能更進一步釋放,麵對之前的泠月,恐怕就有一戰之力了。
他的攻伐,並不弱,有與築基正麵硬剛的可能,但防禦實在是太差了,築基隨意一擊,都可令他重傷。
但,眼下,自己的弱點,被這魔甲補上了!
楚年心中愈發清晰,如今,他必須儘快提升自己的每一分實力。
在這弱肉強食的魔宗,隻有力量,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楚年默默努力著,將外界的轟鳴與危險儘數隔絕。
時間無聲流逝。
轉眼,便是兩日過去。
密室內的藥香已經濃鬱到了極點,那尊藥鼎的震動也達到了最劇烈的程度,仿佛隨時都會爆裂開來。
就在此時!
“楚年,快,投入精血!”
沈流兒急促輕喝聲響起,聲音裡帶著一絲緊迫。
鼎火正旺!
楚年幾乎是瞬間從深層次的入定中驚醒,沒有半分遲疑。
他抬起手,並指如刀,在自己左手手掌心狠狠一劃!
嗤!
一道口子裂開,鮮血湧出。
但那血液,並非赤紅,而是燦金之色,每一滴都蘊含著磅礴的生命精氣,閃耀淡淡金光。
一股無形力量牽引著,那金燦燦精血化作一道細線,破空而出,精準沒入藥鼎之中。
這般灌輸,一直持續著,很快,數息過後,隨著精血的流失,一股強烈的虛弱感從楚年身體深處蔓延開來,讓他倍感全身無力。
楚年眼前陣陣發黑,老臉慘白,肉身開始漸漸虛弱,就連壽元都受到了些許影響,但他沒有停。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既然收了沈流兒的好處,他自然要儘心儘力。
即便這種程度的精血損耗,對他根基的傷害不小,他也隻是咬緊牙關,竭力配合著。
很快。
楚年感覺自己體內的血液都流失了小半。
強烈的虛弱感讓他頭腦一陣陣發昏,眩暈無比,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旋轉。
楚年感覺自己即將失去意識。
就在這時。
一道清悅聲音,清晰穿透了他的昏沉,令得他精神一振。
“好了,楚年,你先休息吧。”
沈流兒的聲音裡,壓抑不住一抹濃烈的喜色。
話音未落,一股濃鬱丹香撲麵而來。
楚年勉強睜開一條眼縫,隻見十枚丹體飽滿、血光瑩瑩的丹藥懸浮在自己麵前,其上散發著驚人的氣血波動。
“三品萬血丹,能加速誕生血液,雖說精血很難恢複,但終歸是有用的,你先恢複著吧。”
沈流兒看著楚年那張比死人還要慘白的臉,那深刻的皺紋裡都透著一股死氣,一時間,竟也生出些許不忍。
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那尊仍在燃燒的藥鼎,又看了看楚年,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
“你這家夥,也真是倒黴,被沈妙音那惡女折磨百餘年,身子骨都虧空得不成樣子了。”
“不然,你誕生精血的速度會快很多的,也不至於如此耽誤事兒了……”
這細微的抱怨聲,清晰地傳入楚年耳中。
楚年眼皮下的眼珠猛地一滯,臉上冒出一大片黑線,心中剛剛升起的一絲暖意瞬間消失了。
原來不是關心,隻是嫌他這件工具不夠好用,耽誤了她的煉丹大計。
楚年心中一陣無語,連扯動嘴角自嘲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隻覺得臉上的皺紋似乎又深了幾分,本就所剩無幾的壽元,在這劇烈的精血虧空之下,恐怕又被削去了一層。
他不再多想,張開乾裂的嘴,將一枚萬血丹吞入腹中。
丹藥入喉,一股磅礴的氣血之力瞬間散開,流遍他乾涸的經脈與近乎枯竭的血管。
楚年強行打起最後一絲精神,瘋狂運轉功法,引導著這股藥力,將其轉化為自身的力量。
體內的造血器官在藥力的催動下,開始快速運轉。
一滴。
又一滴。
金色的精血,正在以一種遠超常人的速度重新凝聚、誕生。
偽聖體的強大之處,在這一刻完全體現出來。
即便楚年已經是油儘燈枯,壽命將儘,可這具肉身的潛力依舊深不可測,恢複能力非常驚人。
然而,即便如此,楚年心頭也沒有半分輕鬆。
這場煉丹,遠比他想象的要殘酷。
這是一場對他生命本源的壓榨。
自己的壽元,實在是太低了。
每一次精血的流失,都讓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離死亡又近了一步。
他清晰感覺到生命力在流逝。
這種感覺,遠比肉體的痛苦更讓人絕望。
想要擺脫這種束縛,想要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唯一的辦法……
就是築基!
突破築基,鑄就道基,便可洗精伐髓,重塑肉身!
到那時,壽元將會得到巨幅的增長,這具虧空的蒼老肉身也能煥發新生,徹底擺脫這壽元將儘的困擾!
築基!
唯有築基!
這個念頭,變成了一股強大的執念,支撐著他幾近崩潰的精神。
楚年閉上雙眼,將所有心神都沉浸在恢複之中,將每一分藥力都利用到極致。
時間,就在這壓抑的靜默中流淌。
聖女宮內,隻有藥鼎發出的轟鳴,以及火焰灼燒聲。
不知過了多久。
當楚年接連煉化五枚萬血丹,體內的虛弱感稍稍褪去,精血恢複了三四成時,沈流兒那不帶感情的聲音再度響起:
“繼續。”
楚年睜開眼,沒有絲毫猶豫,緩慢托起胳膊,再度伸出那隻布滿傷痕的手掌,劃開新的口子。
金色的血液,再一次化作一道細線,注入藥鼎之中。
熟悉的虛弱感、眩暈感,再一次席卷而來。
楚年麵無表情,眼神空洞,像一具隻知道執行命令的行屍走肉。
每當他再度瀕臨極限。
沈流兒會恰到好處地喊停,然後丟出比上一次品質更好、數量更多的丹藥。
這一次,是三品頂尖的血髓丹。
藥力化開,恢複速度更快。
然後,是下一次的索取。
這個過程不斷重複。
楚年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被榨乾,又第幾次在丹藥的支撐下強行恢複。
他的意識漸漸變得麻木,隻剩下兩個本能。
流血。
療傷。
整個過程,沈流兒沒有再多說一句廢話,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尊藥鼎之上,雙眸之中閃動著狂熱與期待的光芒,對一旁楚年的慘狀毫不在意。
或者說,在她眼中,楚年此刻的狀態,隻是煉丹過程中的一個環節,一個需要精準控製的耗材。
終於,到了第五次。
楚年的身體已經對三品丹藥產生了一定的抗性,恢複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沈流兒秀眉微蹙,顯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她看了一眼鼎內越發璀璨,已經凝聚成一團液態金光的藥液,眼中閃過一抹肉疼之色。
但很快,這抹情緒就被決然所取代。
她玉手一翻,一枚通體赤紅,丹身上甚至繚繞著淡淡雲霞紋路的丹藥,出現在她掌心。
一股遠超三品丹藥的強大藥力波動,瞬間彌漫開來。
“張嘴!”
沈流兒低喝一聲。
那枚丹藥化作一道流光,精準地射入楚年口中。
四品丹藥!
這已經是金丹期修士日常修煉才會動用的寶物!
丹藥入口即化,沒有狂暴的衝擊,反而化作一股溫和的暖流,瞬間流遍四肢百骸。
楚年乾涸的血肉,貪婪地吸收著這股精純至極的能量。
之前流失的精血,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恢複著。
僅僅半個時辰,楚年體內的虧空便被補充了六成,甚至,還在飛快恢複著,就連楚年的精氣神兒,都得到了極大的恢複!
四品丹藥藥效,匪夷所思!
楚年心頭一震,頓時無比羨慕,沈流兒,竟然能隨手拿出四品丹藥來,好似糖豆一般。
日後,可得和這個小富婆搞好關係才行。
楚年正遐想著。
然而,不等他楚年喘口氣,沈流兒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快,繼續!”
楚年無奈歎息,頓時苦著臉,沉默著,再一次伸出了手。
……
一轉眼。
十八天過去。
這個時間,比沈流兒最初預估的還要久上許多。
聖女宮內,濃鬱的藥香幾乎化作了實質的雲霧,將整座宮殿籠罩。
楚年盤膝坐在地上,整個人已經瘦得脫了相。
他的臉色不再是慘白,而是一種生機大損的灰敗,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皮膚鬆弛地掛在骨頭上,肌肉都流失了三成有餘。
他的身體,徹底被掏空,虛了!
每一次呼吸,都有些吃力,微弱而艱難。
若非那偽聖體的底子還在,換做任何一個煉氣修士,早已死了不下十次。
這十八天,對他而言,是地獄般的煎熬。
楚年心頭,隻剩一點執念在堅守著——老子付出這麼大,沈流兒給的那些東西,遠遠不夠,必須再給自己些好處!
否則,絕沒有下次了!!
楚年強行撐著,心頭大喊著虧了,虧了!
但沈流兒正在煉丹,他甚至不敢大聲驚擾。
就在楚年虛弱之際。
一聲帶著極致振奮與狂喜的呼喊,猛地在宮殿內響起,打破了所有的死寂!
沈流兒連連驚呼,語帶笑意:
“老頭子,成了,丹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