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宛城已染上暖意,微風卷著城外麥田的清香掠過街巷,卻吹不散林凡心頭的寒意——“司馬懿”三個字像淬了冰的針,狠狠紮進他的思緒。那位在史書中以隱忍深沉、謀斷詭譎聞名的“塚虎”,竟早在此時就與“鬼工坊”的陰謀牽扯不清?更令人心驚的是,牽扯其中的還有曹丕麾下最核心的兩位謀士——吳質與司馬懿!
這背後的水,遠比他想象的更深。若推測屬實,他麵對的便不隻是外部勢力的滲透,更是曹魏權力核心裡一顆正在腐爛的毒瘤!一旦這顆毒瘤爆發,輕則動搖曹丕根基,重則可能讓曹操苦心經營的基業陷入內亂。
而“暗影”好手的離奇失蹤,更像一記警鐘在他耳邊炸響。對方行事狠辣且警惕性極高,能悄無聲息抹去“暗影”的蹤跡,絕非尋常之輩。林凡強迫自己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此刻他身處宛城,遠離許都權力中心,對那邊的陰謀既無法插手,也不能貿然行動。若將未經證實的猜測上報,輕則被斥為捕風捉影,重則可能打草驚蛇,引火燒身。
當務之急,是完成曹操與夏侯惇交代的任務,在宛城站穩腳跟,更要借著“協助整頓軍備”的機會,建立起屬於自己的、獨立於許都之外的情報與行動網絡。這既是自保的籌碼,也是未來揭開陰謀的關鍵。
林凡沒有絲毫拖延,次日便帶著從許都帶來的幾名技術骨乾,一頭紮進了宛城守軍的軍械庫。他沒有急於推行“標準化”,而是先從基礎的清查入手——手指撫過積灰的弓臂,用【Tab】技能調出弓弦張力數據;拿起不同批次的箭矢,比對箭杆粗細與箭頭重量;揮起佩刀劈砍木靶,測試刀刃硬度與鍛造工藝。短短三日,一份詳儘的問題報告便擺在了他麵前:三成弓弦因保養不當導致張力不足,箭矢規格相差竟達半寸(影響齊擊準度),近半數刀槍存在鍛造氣泡(易在實戰中崩裂)……
他將這些問題分類整理,附上改進後的標準化方案,甚至計算出推行後“箭矢浪費率降低四成、軍械維護成本減少三成”的效益預估,一並呈給夏侯惇。這位獨眼猛將雖性情剛直,卻深知軍械乃軍隊命脈。看著報告中詳實的數據與清晰的邏輯,再聯想到平日行軍中確有士兵抱怨軍械不濟,他獨眼中的冷意稍減,當即批準林凡在宛城守軍的小型工坊中開展“標準化”試點。
林凡立刻將在許都“鍵盤營”的經驗複刻過來:統一弓臂長度、弓弦材質,明確箭矢“杆長三尺二、箭頭重一兩五”的標準;優化鍛造流程,將“熔煉鍛打淬火”各環節責任到人;引入簡易的質量檢測——每把刀需能劈斷三寸厚木方,每張弓需能拉滿一石力,達標者有獎,次品則追責。起初,宛城的老工匠們頗有抵觸,覺得這是“外行管內行”,但當第一批標準化軍械產出,效率提升近五成,且實戰中崩裂的刀槍幾乎絕跡時,質疑聲漸漸變成了信服。
與此同時,林凡以“了解荊州風土人情,為日後攻心戰做準備”為由,開始頻繁出入宛城內外。他身邊總跟著兩人:一位是偽裝成仆役的“暗影”好手(負責暗中觀察、記錄),另幾位則是“鍵盤營”舊部(名義上是他的親兵,實則擅長收集市井消息)。他們看似在茶館聽書、在集市閒逛,實則在默默繪製宛城地形圖,標記守軍布防的薄弱點,記錄糧草囤積的位置,甚至留意往來商旅的口音、流民的去向——林凡很清楚,宛城作為南征前沿,必然是各方勢力細作的聚集地,他要像織網般,一點點找出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眼睛”。
一日午後,林凡在宛城最大的集市上“偶遇”幾名來自荊州的商販。他們圍在酒肆角落抱怨,說近來宛城邊境的巡查突然嚴格起來,以往塞些銀錢就能通融的布匹、藥材,如今卻被死死卡住,生意根本做不下去。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林凡心中一動——這絕非尋常的巡查加強,更可能是荊州方麵察覺到曹軍南征意圖,提前收緊了邊境管控。他立刻讓“暗影”順著這條線追查,三日後,一份情報擺在他麵前:近半月來,從荊州潛入宛城的細作數量激增三倍,且活動愈發頻繁。其中一股勢力尤為特殊——他們不像其他細作那樣急於打探軍情,反而頻繁接觸宛城的糧商、驛卒,甚至打探各級官吏的喜好、家眷情況,更詭異的是,他們與宛城本地的王氏、呂氏等大家族似乎有著隱秘聯係。
“重點查這股人。”林凡指尖敲擊著桌案,眼中閃過銳利的光,“他們要的不是軍情,更可能是策反宛城本地勢力,為荊州軍做內應。”
就在林凡在宛城逐步布局時,許都傳來的消息卻讓他心頭一沉。在滿寵的高壓審訊下,“墨香齋”的線索竟徹底斷了——書鋪老板在獄中“暴病身亡”,所有牽連者要麼翻供,要麼閉口不言;吳質“病愈”後愈發低調,深居簡出,連曹丕的府邸都很少去;而司馬懿,則被曹操任命為文學掾,得以伴隨其左右,參與軍國機要,地位日漸凸顯。
表麵上,一切似乎又恢複了平靜,但林凡知道,這平靜是暴風雨前的醞釀。對手輕易斬斷了追查線索,還讓司馬懿進一步靠近權力核心,手段之老練,遠超他的預期。他必須更小心、更有耐心,才能在這場暗鬥中活下去。
幾日後,夏侯惇再次召見林凡。踏入軍帳時,他注意到帳內多了一位文士——此人麵容清瘦,身著青衫,眼神靈動如狐,透著幾分藏不住的精明。
“林凡,這位是主簿楊修,楊德祖。”夏侯惇指著文士介紹道,“丞相命他前來參讚軍機,主要負責與荊州方麵的文書往來。”
楊修!林凡心中又是一震。這位以才智敏捷聞名,卻最終因“雞肋”事件被曹操處死的名士,竟也來到了宛城前線?他瞬間反應過來——楊修是曹植一派的核心謀士,而夏侯惇明顯偏向曹丕,此刻楊修前來,絕非單純的“參讚軍機”,更可能是曹植一方想在南征前線插足,為日後的儲位之爭積累籌碼。
“見過楊主簿。”林凡拱手行禮,態度謙遜卻不失分寸。
楊修微微一笑,起身回禮,語氣頗為熱絡:“久聞林將軍‘鍵盤營’之名,更聽聞將軍在許都推行新法、改良軍械,今日得見,果然年輕有為。將軍在宛城推行的‘標準化’,連夏侯將軍都多次稱讚,修亦欽佩不已。”
“楊主簿過獎了。”林凡淡淡回應,心中卻暗自警惕——這開場白看似客氣,實則是在試探他的底細與立場。
“將軍不必過謙。”楊修話鋒一轉,從袖中取出一卷絹帛,遞到林凡麵前,“修此來,正有一事想請教將軍。這是我軍擬寫給荊州牧劉表的檄文初稿,丞相之意,此文需言辭犀利、切中要害——既要彰顯我軍天威,也要點破蔡瑁、張允等輩擁兵自重、架空劉表的弊端,若能引發荊州內部猜忌,便是上佳。修才疏學淺,恐難達此效果,聽聞將軍思維跳脫,常有驚人之語,故特來求教。”
林凡接過絹帛,快速瀏覽一遍。文中駢四儷六,辭藻華麗,引經據典將曹操捧為“天命所歸”,將劉表斥為“守戶之犬”,對蔡瑁、張允也多有貶損,典型的官方檄文風格——氣勢有餘,卻缺乏穿透力。荊州的普通士卒、百姓根本看不懂這些文縐縐的句子,即便看懂,也難有共鳴;而蔡瑁、張允等人,更不會因幾句罵聲就動搖。
他瞬間識破了楊修的用意:這既是試探,看他是否真有“攻心”之才;也是利用,想借他之手寫出一篇“驚世駭俗”的檄文,為曹植一方在南征中爭取聲望;甚至可能是陷阱——若檄文過於激進,引發荊州上下同仇敵愾,責任便可推到他林凡頭上。
林凡沉吟片刻,腦中飛速梳理思路:不能拒絕(會顯得無能),也不能完全按楊修的意思來(會被當槍使),必須走出一條既顯能力、又能自保的路。
他抬起頭,看向楊修與夏侯惇,緩聲道:“楊主簿此文,氣勢磅礴,理據充分,確是佳作。但末將以為,攻心之術,需‘因人而異’——對士大夫可用檄文,對百姓、士卒,則需更直接的方式。”
“哦?將軍有何高見?”楊修挑眉,眼中閃過好奇。
“與其執著於駢四儷六,不如用白話傳之。”林凡道,“可將檄文核心內容,改編成市井歌謠、順口段子。比如編一句‘蔡瑁張允掌兵權,劉表老邁當傀儡’,讓細作在荊州的茶館、軍營裡散播,百姓一聽就懂,自然會口口相傳;還可模仿荊州士卒的口吻,偽造家書,寫‘蔡瑁克扣軍餉,家中老母無米下鍋’‘張允強征民女,妻子日夜啼哭’,悄悄送到荊州軍營,動搖其軍心。”
他頓了頓,指了指絹帛上的檄文,補充道:“至於正式檄文,可在楊主簿原文基礎上稍作調整——減少華麗辭藻,增加具體事例。比如寫明蔡瑁如何排擠荊州舊將韓嵩,張允如何在水軍糧餉中中飽私囊,言之有物,才能讓荊州士大夫相信,我軍並非空口汙蔑。”
這正是現代輿論戰與心理戰的初級邏輯,林凡隻是用這個時代能理解的方式表述出來。
楊修聽罷,眼中先是閃過驚異,隨即撫掌大笑:“妙!實在是妙!林將軍此計,不拘一格,直擊要害!比起單純的檄文,這‘白話攻心’之法,才是真能動搖荊州根基的良策!修受教了!”
夏侯惇雖不完全明白“歌謠傳謠”的精妙,但見楊修如此推崇,且覺得“偽造家書”確實能動搖軍心,也對林凡點了點頭:“既如此,那檄文修改與攻心之策,便由林將軍協助楊主簿辦理。”
“末將領命。”林凡拱手應下。他知道,自己算是初步通過了楊修的試探,但也更深地卷入了曹植與曹丕派係在前線的暗鬥——楊修絕不會甘心隻讓他“協助”,後續必然還有更多試探與利用。
然而,就在他準備與楊修細談具體方案時,一名夏侯惇的親兵急匆匆闖入軍帳,鎧甲上還沾著塵土,神色慌張地跪地稟報:“報!將軍!城外三十裡發現大量荊州軍斥候!探子回報,疑似荊州主力正在向新野方向集結,恐怕……恐怕是要主動出擊!”
軍帳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荊州軍竟然敢主動出擊?!林凡與楊修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按照原計劃,曹軍本想先穩住宛城,再逐步向南推進,如今荊州軍主動北上,南征的第一戰,竟比所有人預想的都要早!
林凡握緊了拳——他在宛城布下的“鍵盤”之網才剛剛展開,細作未清,內應未除,此刻麵對荊州軍的突然發難,這張尚未織密的網,將迎來第一次真正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