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世界的“平和”,是一種建立在絕對服從與冰冷規則之上的死寂。核心控製大廳內,能量流穩定運行的數據如同瀑布般滑過光屏,一切井然有序,仿佛之前那場流血的叛亂從未發生。謝辭端坐於指揮座上,暗紅色的瞳孔掃過每一個監控畫麵,確認著基地每一個角落都處於絕對掌控之下。
然而,這種掌控帶來的並非滿足,而是一種更深邃的空洞。鎮壓了反抗,清除了異己,維係了秩序,可當所有外部紛擾暫時平息後,內裡那種因某個存在離去而留下的虛無,便愈發清晰地啃噬著他。大廳的寂靜不再是權力的象征,反而變成了放大了孤獨的回音壁。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扶手上有節奏地輕叩。腦海中,蘇晚的身影揮之不去。不是最後決絕的背影,而是更瑣碎的畫麵:她蹙眉研究空間公式時的專注,她偷嘗食物時細微的表情變化,她偶爾望向模擬星空時眼中一閃而過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迷茫與向往。
“現實世界……”這個念頭再次不受控製地浮現。她回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那個沒有時刻存在的死亡威脅、充滿了平凡溫暖的世界,她是否真的如他所願,恢複了平靜的生活?是否……已經漸漸淡忘了這裡的一切,包括他這個帶來噩夢與複雜糾葛的存在?
一種前所未有的衝動,如同暗流,在他冰封的心湖下湧動。他想知道。他需要確認。哪怕隻是遠遠的一眼,哪怕看到的景象會證實她已徹底回歸光明、與他再無瓜葛,也好過在這無儘的猜測和虛無中沉淪。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便迅速生根發芽,變得難以抑製。離開基地,前往現實世界,這無疑是一個充滿風險的決定。副本世界並非高枕無憂,潛在的威脅隻是蟄伏,他離開的消息一旦走漏,可能引發新的動蕩。
但他必須去。一種近乎本能的驅使,超越了理性的權衡。他需要親眼看到她安好,需要用現實的景象來填補內心那日益擴大的黑洞,或者……徹底掐滅那絲不該存在的妄念。
謝辭站起身,強大的氣息瞬間籠罩整個大廳。他召來了他最得力的副手——一個由純粹能量構築、絕對忠誠、思維縝密如同高級ai的靈體“幽影”。
“幽影。”謝辭的聲音依舊冰冷,不帶絲毫情緒,“我將暫時離開。基地的一切事務,由你全權代理。啟用最高警戒proto,任何異動,格殺勿論。”
幽影懸浮在半空,能量體微微閃爍,表示領命:“遵命,主宰。請放心。”它沒有詢問主宰的去向,這是刻在它核心程序裡的絕對服從。
謝辭點了點頭。他沒有多做交代,信任幽影的能力等同於信任他自己的一部分。他走向控製大廳深處一扇不起眼的金屬門,那裡連接著基地最核心的能源脈絡,也是他能進行跨維度移動的起點。
門在他麵前無聲滑開,露出後麵一片扭曲旋轉的能量漩渦。狂暴的空間之力從中溢出,足以撕碎任何未經允許靠近的物質。謝辭沒有絲毫猶豫,一步踏入了漩渦之中。
刹那間,天旋地轉。不同於副本內的空間傳送,跨越維度的壁壘所帶來的壓力是毀滅性的。
無數混亂的空間碎片、扭曲的時間流、以及來自現實世界規則本能的排斥力,如同億萬把利刃,從四麵八方席卷向他。
他周身自動浮現出暗紅色的能量屏障,與這股恐怖的力量激烈對抗著,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這過程極其消耗力量,也充滿了不確定性。即便強如謝辭,也必須集中全部精神,精準地導航,才能確保自己不會被卷入未知的空間亂流,或者被現實世界的規則徹底碾碎。
他腦海中緊緊鎖定著那個早已刻印在靈魂深處的坐標——蘇晚所在的那個城市,那個她稱之為“家”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隻是一瞬,或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當周圍的扭曲景象逐漸穩定下來,那股狂暴的撕扯力開始減弱時,謝辭周身的能量屏障也黯淡了許多。他感到一陣細微的虛弱感,這是力量過度消耗的表現。
他出現在一條僻靜的小巷深處。時間是黃昏,夕陽的餘暉勉強照射進巷口,與巷內的陰影形成鮮明對比。
空氣中彌漫著現實世界特有的味道——汽車尾氣、食物香氣、灰塵以及……一種微弱卻無處不在的、屬於蘇晚的能量殘留。這殘留極其稀薄,幾乎難以察覺,但對於謝辭而言,卻如同黑夜中的燈塔般清晰。
他迅速收斂起自己所有的氣息,將存在感降至最低。他身上的服飾在穿越過程中自動調整,變成了一套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卻又不會過於引人注目的深色休閒裝,隻是那過於完美的輪廓和冰冷的眼神,依舊與這個平凡的世界有些違和。
他走出小巷,融入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周圍是嘈雜的市井聲音,是鮮活而忙碌的生命氣息。高樓大廈,車水馬龍,霓虹初上……這一切對他而言,既陌生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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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是因為他本質不屬於這裡,熟悉是因為他曾通過某種方式,“觀察”過這個世界,以及生活在這個世界裡的她。
根據那絲微弱的能量殘留指引,他如同一個無聲的幽靈,穿過數條街道,最終停留在了一個老舊但整潔的居民小區外圍。他站在一株枝葉茂盛的行道樹陰影下,目光穿透夜色與距離,精準地鎖定了小區內某棟樓的某一個窗戶。
那裡亮著溫暖的、橘黃色的燈光。
他的心跳,在沉寂了許久之後,似乎漏跳了一拍。他就像一尊凝固的雕塑,隱藏在城市的陰影裡,所有的感知都聚焦於那扇窗後的世界。周圍的一切喧囂仿佛都褪色遠去,他的世界裡,隻剩下那一點溫暖的光。
蘇晚的臥室內。
她剛剛和父母一起吃完晚飯。餐桌上,母親依舊嘮叨著讓她注意身體,父親則詢問著她複學後的適應情況。她努力地回應著,扮演著乖巧的女兒,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內心的某個角落,始終懸浮著,無法真正落地。
回到房間,她反鎖了門,背靠著門板,長長地籲了口氣。承認自己喜歡謝辭,並沒有讓她的痛苦消失,反而讓那種思念變得更加具體和尖銳。
它不再是一種模糊的、可以歸因於創傷後應激障礙的混亂情緒,而是一種明確的、指向性極強的渴望。
她走到書桌前,並沒有打開那個寫滿謝辭名字的舊筆記本,而是拿出了課本,試圖用學習來麻痹自己。然而,字跡在眼前晃動,卻難以進入大腦。她的注意力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飄向那片被城市燈火映照得並不真切的夜空。
一種奇怪的感覺縈繞著她。今天傍晚開始,她就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仿佛空氣中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讓她心悸的氣息。那感覺極其微妙,像是錯覺,卻又異常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