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角落裡，氣氛凝重。艾莉安娜的話語如同浸透了海水的船帆，沉重而無力。她銀灰色的眼眸望著窗外最後的餘暉，仿佛在看自己即將沉沒的希望。
“離開碼頭都做不到？”默言重複了一遍，語氣平靜，聽不出絲毫驚訝或嘲諷。
這種平靜反而讓艾莉安娜稍微放鬆了些緊繃的神經。她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長袍的衣角，聲音細若蚊蚋：“是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理論我都懂，風向、水流、舵角……書本上的知識我甚至能倒背如流。可一旦我親手握住舵輪，一切就都亂了套。船不聽使喚，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誌……我、我甚至無法讓船沿著直線航行出十米。”
她越說聲音越小，肩膀微微顫抖，顯然這段經曆給她帶來了巨大的挫敗感和心理陰影。
“最後一次練習，我……我撞毀了學院的三艘訓練船。”她幾乎將臉埋進書本裡，“如果不是卡洛斯導師力保，我可能連這次最終考核的機會都沒有了。”
理論滿分的學霸，實踐中的“船見愁”。這已經不僅僅是技能等級低的問題，很可能形成了嚴重的心理障礙。
默言沉默地聽著。他沒有出言安慰，那並非他所長。他在分析。艾莉安娜的問題，核心在於她的【基礎導航】和【單帆船操縱】這類實踐技能等級過低，低到可能隻有1級，甚至因為心理因素無法正常發揮。而【船長光環】的效果，正是提升技能等級判定。
這簡直是量身定製的解決方案。
“考核內容是什麼？”他問，切入核心。
艾莉安娜似乎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愣了一下才回答：“是……是‘白港環島航行’。駕駛學院的單桅訓練船，沿著白港外海的指定浮標路線航行一圈，期間不能觸碰浮標，不能偏離航線超過五十米，並且需要在規定時間內完成。”她頓了頓，補充道，“這是最基礎的航線，正常情況下，連剛入學幾個月的學徒都能完成……”
對她而言，卻如同天塹。
默言在心中快速評估。白港環島航線他略有耳聞，確實是最基礎的考核路線，難度在於對風向和水流的基本利用，以及保持航向的穩定性。以他目前eve4的操船術來看，閉著眼睛都能完成。
但對於一個實踐技能可能隻有eve0，還有心理障礙的艾莉安娜來說，難如登天。
不過，如果加上【船長光環】的加持呢？
她的實踐技能會被強製提升到eve1。eve1的操船和導航，完成這種基礎考核，理論上綽綽有餘。關鍵在於，如何讓她克服心理恐懼，相信自己的能力。
“你需要一艘船，和一個船長。”默言看著她的眼睛，直接說道。
艾莉安娜茫然地抬起頭：“船？學院的訓練船……”
“用我的。”默言打斷她，“明天，上我的船。我帶你走一遍那條航線。”
“什麼？”艾莉安娜徹底愣住了，銀灰色的眼眸裡充滿了不可思議，“用……用您的船？這怎麼可以？而且，按照規定，考核必須獨立完成……”
“不是考核。”默言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是練習。在真正的海上，在我的船上練習。讓你習慣……船聽從你指揮的感覺。”
讓你親身體驗一下，技能被強行拔高後的狀態。他在心裡補充道。
艾莉安娜張了張嘴，想拒絕。用陌生人的船？和一個陌生的、看起來冷冰冰的船長一起出海？這太冒險了，也太……奇怪了。
但看著默言那雙平靜無波的黑眸，不知為何，她到嘴邊的拒絕又咽了回去。那眼神裡沒有同情，沒有嘲諷，也沒有常見的、因為她“無能”而流露出的不耐煩。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務實。
而且，他說“船聽從你指揮的感覺”……這句話，像是一顆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她心中漾開了一圈微小的漣漪。那是她夢寐以求，卻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我……”她猶豫著，內心掙紮。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默言陳述著殘酷的事實，“靠自己，你通不過。接受幫助，還有可能。”
這句話擊碎了艾莉安娜最後的猶豫。是的，她還有選擇嗎？要麼放棄，被學院掃地出門，帶著“廢物”的名聲回到家族，讓所有看好她理論天賦的人失望；要麼，抓住這最後一根看似荒謬的稻草。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銀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決絕。
“好……好吧。謝謝您，默言先生。”她低下頭，聲音雖輕，卻帶著破釜沉舟的堅定，“明天……麻煩您了。”
“明天早上六點，三號碼頭，‘孤狼ii號’。”默言留下時間和地點，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圖書館。
艾莉安娜看著他那沉默而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書架儘頭，又低頭看了看手中霍華德先生的推薦信，心中五味雜陳。是遇到了救星，還是另一個讓她出醜的陷阱？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她重新將目光投向桌上那張複雜的古海圖，上麵的星辰軌跡和洋流路徑在她眼中從未如此清晰過。如果……如果她真的能克服那個魔咒，如果她真的能駕馭一艘船……
一個微小的、幾乎被遺忘的火苗，在她心底悄然複燃。
而離開圖書館的默言，走在華燈初上的白港街道上，心中同樣在盤算。投資艾莉安娜，是一場高風險高回報的賭博。賭贏了，他將獲得一位理論紮實、潛力無限的專屬航海士。賭輸了，不過是浪費一些時間而已。
而他對自己的【船長光環】非常有信心。
他現在需要考慮的，是明天如何讓艾莉安娜在最短的時間內，建立起對自身“能力”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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